虽然不知道培训班老板给她多少工资,但是艾野知道,这种小地方,工资很低的,也没给她交五险一金。
小小的年纪,像是对五险一金有什么很深的执念。
那时艾野不知道,手里这张小小的承载梦想的机票,花光了翎烟寥寥无几的积蓄,她也同样还不知道,这女人此时已经没有工作了。
翎烟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这里工资是不高,可是我之前也有积蓄,够用。”
很多时候艾野都觉得自己嘴笨,说不过别人,她只得收下这张机票,认真同翎烟说:“那我大学拿到奖学金还你。”
“嘿,你这小孩儿,”翎烟笑笑:“还没去呢就惦记人家奖学金了。”
艾野不好意思挠了挠额头,又同她更正道:“我已经成年了呢,不是小孩儿。”
“是啊,”翎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好像是比我要高了一点呢。”
这是翎烟第二次感觉到,小姑娘毛茸茸的头往她掌心顶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轻蹭了蹭。
翎烟笑盈盈对她说:“再告诉你个事。”
“什么事?”艾野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里猜测着是个好消息。
“我和你一起去邶市,再一起回来。”
“真的?”
翎烟点点头,冲她晃了晃自己那张票。
那一瞬间,艾野眸子里闪着光,声音也有些激动:“给我看看你的。”
“不给。”翎烟将自己那张机票收进包里,冲她挤了挤眼。
艾野问道:“真没骗我?那你不用上课嘛?”
翎烟说:“去邶市那几天请了假,反正最近学生也没有很多,不碍事的。”
艾野忧心忡忡点了点头。
很多次的语文课上,她听着老师讲那些文章时,都会想:文字真的能精准地表达人所有的心情吗?
那些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复杂的迷茫的开心的...
比如说现在,她脑袋里寻找不出任何的语句来形容此时的心情,像是每一个词语单拎出来,或者组合到一起,都差了点意思。
艾野问她:“为什么陪我去邶市?”
听得翎烟很认真回答:“艾野,你的理想很重要,我要确保万无一失。”
翎烟唇角动了动,又憋回了后半句:我想和你一起去实现。
碍于自己现在的处境,说这些或许有些盲目了。
那时的艾野觉得,翎烟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很好听。
翎烟的声音温柔如水,浸湿她的整个心脏,关于理想,她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鼓励的,支持的。
这些年来,艾野的很多心思都像是没有得到过什么的重视。
对于文乔女士来说,艾野永远会被排在裁缝店之后。
所以艾野总是会想起第一天入学时,一个人在教室门口无助徘徊的卑怯感。
当然她不是怪文乔,只是人的一生,有很多记忆是很难忘掉的,不管过了多少天,多少年。
想起来的时候,就像荆棘堆在心底深处疯狂地生长,身体的每一处都被疼痛攥紧。
对于学校来说,老师也总是对找她茬的那些学生睁只眼闭只眼,有那么点无意间纵容的意味儿。
就连前不久和班主任说要校考的那天,班主任同她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笑。
班主任说:“就你,考青美啊?”
可现在,翎烟很郑重地对她说:艾野,你的理想很重要,要万无一失。
这句话像一剂甜甜的,不苦口的良药,抚慰着她十多年的伤口。
那些反复流血结痂,反复被撕开的伤疤,也会被这句话慢慢抚平痊愈的吧。
生命里有了翎烟的突然闯入,她不再是一根荒芜旷野里独自生长的小草,那女人像春天里一场及时的雨,润着小姑娘半干涸的心田。
“可是,”艾野这才想起自己恐高的事,手指蜷的紧紧的,说道:“可是我恐高,能坐飞机吗?”
翎烟柔声鼓励道:“能呢,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护着你,你不要看外面就好。”
“嗯,好~”乖乖的,甜甜的一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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邶市CBD,一处高耸的摩天大楼里。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顶层办公室门口,抬手轻敲了敲门,停顿几秒后,他推开那扇厚重的门走了进去。
室内,中年女人立于满面玻璃的宽大落地窗前,看着外面。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腰背曲线流畅有力,四十几岁的身姿依然有着二十几岁的挺拔。
她叫夏清川,是夏氏集团的董事长,也是翎烟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