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乐转了几个弯,从小宦官手里接过齐烨梁的披风。
小宦官是吉祥特别留下来的,机灵得很,从头到尾对江怀乐异常恭敬,半点没有宫里出来人的架子。
“王爷要取披风,吩咐奴婢一声便是。劳烦江公子跑一趟,是奴婢的罪过。”小宦官将披风递给江怀乐,满脸堆笑:“这里离王爷的位置有段距离,要不然让奴婢帮您捧着?”
“不用了,多谢。”
江怀乐觉得这位小宦官实在过于热情了,他虽不如齐烨梁结实,但也不至于手不能提,连件披风都拿不动。
小宦官见江怀乐拒绝,并未坚持,点头哈腰地送他离开。
许是今日围猎消耗甚多,返回的路上,江怀乐难得有点心不在焉。
忽然,一只手臂从暗处凭空伸出,抓住了江怀乐的手臂。手臂的主人颇有气力,江怀乐未及回神便被那人一把拽进了小路边的帐篷内。
帐篷内堆砌着马具与箭矢,显然是存放备用围猎器具之处。叠放着的器具中,赫然站着一位熟人。
“……你怎么在这里?”江怀乐瞥见本应该和卓家人一道离开的卓风彦,双眉紧蹙。
卓风彦仍穿着围猎用的棕色骑装,帐篷内地方狭小,又堆积了大量物品,比起外面要闷热许多,卓风彦不知在里面待了多久,额头竟起了一层薄汗。他盯着江怀乐,低声唤了句:“怀……江怀乐。”
江怀乐没想到目睹卓府花园那一幕的卓风彦居然还敢私下找他,他对此人着实厌恶,不由得手臂用力:“放手!”
卓风彦死死扣住江怀乐的手臂,丝毫不肯放开:“我不放!我在这里等了你许久,就是想和你说上几句话!”
等了自己很久?
江怀乐完全不理解卓风彦的想法。
若说其他人可能还在猜测,齐烨梁惊天言论中所提之人到底是谁,但卓风彦不可能不知。
甚至齐烨梁眼下还在猎场,并未离开,此人怎敢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将自己拉入帐篷?
“……卓公子,你方才是没有听见摄者王的话么?”江怀乐皱着眉,因为过于困惑,连升腾而起的愤怒都因此减少了许多。
“我自是听见了!”卓风彦急匆匆地道:“就是因为听得真切,所以我才一定要与你见上一见!”
江怀乐打量了一下卓风彦的神情。
看样子,今日他不说完是不会放自己走的。
也罢,且听听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总归此地仍属于猎场,周围有禁军环伺,且这帐篷内还存着箭矢等利器,晾他也不敢造次。
“你放开我,我不走。”江怀乐道。
“真得?”
“你再不放,我拼着受伤也会立刻离开这里。”
卓风彦终于松了手。
“说吧,卓公子,你找我有什么事?”江怀乐问。
“有什么事难道你心里不清楚么?”卓风彦刚提高声音,瞧见江怀乐瞬间不耐的脸色,又按捺了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跟着摄政王了?”
江怀乐斜了他一眼:“这与你无关。”
“怎会无关?”卓风彦焦急道:“你来京城时日短,这里不比江南,盘根错节,你根本不知这位摄政王是个怎样的狠角色!”
“哦?那你且说说,王爷是怎样的人?”
“暗地里的事你或许不知,前不久吕、陆两家之事你总该有所耳闻吧!”提及齐烨梁,哪怕卓风彦明知左右无他人,还是忍不住四下打量了一番才小心道:“我不怕和你说,这吕陆两家下场如此凄惨,全是拜摄政王所赐!陆氏尚且不提,吕氏可是京城四大家之一,结果呢?一朝之间,数十条人命,尽归黄泉!”
江怀乐暗自翻了个白眼。
他多嘴反问一句,便是想听听这位卓少爷会不会情急之下吐露些新花样,结果到头来,居然和街头巷尾的传闻无甚差别。
卓风彦见江怀乐无动于衷,急切之下又想伸手,这一回江怀乐早有准备,侧身躲了过去。
“你不信?!”
“我信。”江怀乐道:“可那又如何?”
“如何?!”卓风彦气急败坏:“他当众甜言蜜语几句,你不会当真了?他那样的权势地位,哪里会有真心可言!他今日能为了癖好推拒太后的赐婚,日后就能为了别人毫不犹豫抛弃你!吕氏堂堂世家,尚且被摄政王一网打尽,你一介白身,到时候只能成为随他拿捏的棋子!”
卓风彦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我不希望你陷进去。”
他深情凝视着青年:“我是真的心悦于你,怀乐。上一次在花园,是我没有事先问清你的心意,我操之过急。这段时日里,我也想了许多。若说我之前只是一时兴起,如今我却是真心实意想待你好。摄政王给不了你的真情,我能给你。与我在一起,你更不必担忧陷入斗争的漩涡。卓家屹立百年,无论京城如何风云变幻,我总能保你一份安稳。”
江怀乐静静地听着,神色不明。
他没有激烈反对,在卓风彦眼中便是希望。
——或许是自己这一番真心剖白被听进去了呢?
卓风彦如此想着,愈发卖力:“诚然,你若是一时半刻没法离开摄政王府也无妨,我可以等。前一回是我对不住你,但这一回我愿意等你,直到你心甘情愿。”
反正,他等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