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明禄今一动不动地站着,录音笔依旧亮着红灯。
她想,她大概能理解张婷的想法。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张岳为了张婷谋害曹忆,而张婷却无法承受那颗心脏所背负的重量。
她既不能指责为她变成魔鬼的父亲,也无法原谅那条用他人生命换来的生路。
明明是个一无所知的人,却成了事件起因的罪魁祸首。
天台上,张岳焦急的声音不时传出:“婷婷,爸爸知道你善良,可你千万别想太多,你不能情绪起伏过大的。”
明禄今看着泣不成声的张婷,放弃了以她作为新闻素材的想法。
她收起录音笔,深吸一口气,转身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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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外的步道,阳光倾洒。
明禄今慢悠悠地走着,思索张岳和徐致被捉拿归案时,她该让记者架设怎样的机位,能拍出最好的效果。
一阵风吹过,吹散了明禄今的思绪,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懒洋洋地靠着墙站着,一如既往穿着整齐,笑得像只修练千年狐狸。
是徐致。
他缓步走上前,颇为感慨地开口:“真没想到,最后是栽在老朋友手上。”
明禄今冷眼看他,想起沈泽曾说过她和徐致交情不浅。
秉持着了解自己曾经的朋友就是了解自己,她盯着徐致,平静地问:“你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张岳是为了他自以为的正确,杨冰是为了钱……你呢?”
徐致笑得更深,细微的鱼尾纹浮现在他眼旁:
“好玩啊。对别人生杀予夺的权力,可不是人人都能掌握的。”
她肯定从没把徐致当成朋友,明禄今心想。她语带讥讽地说:
“念在过往的交情,我会抽空去监狱看你的。”
她转身欲走,徐致忽地开口:
“这次是我一时不慎,被杨冰给卖了。但这也恰恰证明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祖宗的话,还是很有智慧的。”
她停下脚步,侧过头,揶揄道:
“你能领悟这个道理真好,相信你今后肯定会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徐致却笑出了声,他走近一步:“我是在提醒你。”
明禄今眼神一凛:
“我可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你少在那儿危言耸听。”
徐致摇头,好笑地说:
“你当然不会有亏心事了。就像我一样,年近半百,仔细想想,还真没哪件事让我晚上睡不着觉的。”
他顿了顿,与明禄今对上视线:
“可这不代表,我们没做过害人的勾当。”
明禄今眯起眼:“有话直说,别跟我打哑谜。”
徐致笑意收敛了一点,语气却依旧轻松:
“说了你也不会承认啊,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他又向前一步,过近的距离让明禄今感到不适。
“你放心,我没掌握到证据。只是凭着对你的了解,有些猜测罢了。”两人擦肩而过,步履交错的那一刻,徐致低声道:“你没做的话就算了;要真做了……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语毕,他踏着稳健的步伐离开。
明禄今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
徐致不像无的放矢的人。他是只笑面狐,永远不会说废话,他说出的必然暗藏玄机。
但她也知道,狐狸这种生物最擅长的,就是让人猜不透。
她收起所有情绪,踩着自己的影子走向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