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岳花林再次见到骆源,是在骆家的客厅里。
时间正值大清晨,岳花林起床还没怎么睡醒,看到楼下沙发上坐着一个本该瘫在医院里,如今却稳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她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在确认了自己不是做梦后,岳花林“嘿嘿”了两声,不干不脆地叫了一句:“骆……总早。”
遥想到之前自己还盘算过,骆源要是真死了,她要跟骆清好好聊聊赔偿一事,岳花林就有些心虚,平时的硬气也荡然无存。
这人不是枪伤伤到致命部位了吗?这么快就好了?
看他面色,不像大病初愈的憔悴,倒像从未受伤。
虽说有钱就有超能力,大补的药材用上去,恢复得肯定快,但短时间恢复到正常状态,实在有点超脱科学了。
难道……他也身上有什么跟感知器一样的,不得了的特异性东西?
岳花林上下打量着骆源,对他秒速恢复已经到了演都演不下去的不可思议程度,而这副充满惊奇的模样落到骆源的眼中,却变成了“你居然还活着”的惊诧。
陷害过别人的人,往往比当事人更了解她的绝望,骆源手腕青筋暴露。
从前他用的那些手段惹到了她,眼下这姑娘,是在报复。
对于骆源的心理活动,岳花林浑然不知,只当他病没好透,心里还在郁结,便讨巧安慰:“骆总,您看着恢复地挺好的,骆清那里您放……”
骆源抬头看了她一眼,莫测的神情止住冷冷她的口头客套。
“关于你那晚说的,关于骆清的建议,我会考虑。”
那晚……
岳花林手一抖,倒的开水差点洒到大腿上。
那晚不是做梦,而是现实!
她赶紧开口,想针对这种醉话解释两句,骆源却先打断她:“你说的对,骆清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上高中时就跟混混谈恋爱,说什么至死不渝,我把那混小子打了一顿,又送到了外地,她就以不学习这种幼稚的方式抗议……”
讲到这,骆源忽然冷笑了一声:
“只是,骆清如果不再学习,那你的家教工作也没必要继续了。”
骆源的语气冷淡,妥妥的杀人不眨眼的资本模样。
岳花林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不教骆清,那她那个起诉……
骆源的目光很轻,像是看一堆没有生机的无机物,岳花林被他看得汗毛直竖。
终于,骆源像是看够了,再次开口时,他却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3月18日,你在哪里?”
?
这个问题相当奇怪。
都几个月前了,谁还记得?
但骆源既然问了,总有他的道理,岳花林思索了一会儿,实在没思索出来几个月前的某天,自己在哪干了啥。
迷茫的表现落在骆源眼里,让骆源更加愤恨。
她还真不记得了。
当初轻飘飘的一个毫无印象的路过,差点死了一个人,这就像霸凌者往往不会记得自己曾经做出的伤害行径。
骆源彻底没了耐心,阴沉道:“不记得了?需要我帮你回忆吗,3月18号那天,你在类镜湖。”
并不遥远的回忆被勾起,岳花林终于意识到,那是她第一次对骆源产生安定之感的地方。那天、那时、那刻,她主动递上名片,两人的交集就此拉开。
只是,他为什么会对自己一场毫不起眼的旅行上心,不悦?
岳花林小心翼翼地琢磨着他的情绪。
“3月18号那天晚上,你又在哪里?”
阴晴不定的嘲弄腔调响起,仿若不切实际的虚幻之音。
这问话表面是询问,实则是在确认,两人都没有提及无人之地的那场事故,却是都心照不宣地想到了那晚的画面。
他在再次确认,确认那晚那个见死不救的女人是不是她。
这似有似无的反问,立刻将岳花林带回了当晚那可怖的现场。
那晚,除了她自己,只剩一人了解当日的情况了。
——车祸现场那个半死不活的人。
一切都如人类头盖骨般严丝合缝地契合到了一起。
明明在这个男人身边会安心,但此时岳花林的右手却在不由自主的发抖。
那天的感觉影响太大,以至于岳花林一想到就觉得心惊胆战。当时车内差点成为鬼魂之人就这样直勾勾地坐在她的面前,车祸虽然并不是她造成的,但她还是下意识畏惧。
感知器想挣扎,想以所有力量提醒岳花林:你要完蛋。
但它却使不上任何力。
此刻的恐惧并不是来源于感知器,而是源于她自己。
两人沉默地看着对方,良久,骆源忽然讽刺地一笑。
他疑心重,又十分清楚面前的女人不是冷漠之人,若要真为她的见死不救找个理由,那便是,这场车祸都是这女人跟司机老于做的局,她本来就是要他死的。
骆源看着差点要了他性命的人。
岳花林看着几个月前吓得她直接逃走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