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孤零零地掉在了地上,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响起一片回音。
就如他现在空寂的内心。
他颓然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那扇关闭的木门,脸上还留有一点惊愕和愤怒的余韵。
不敢相信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就这么丢下他……
又一次离开了……
胸口如有一汪激烈的浪潮汹涌地翻滚着,咆哮着,沸腾着,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
直至那浪潮越聚越多,到达顶峰……
他突然一张嘴,“哇”一声哭了出来。
短短的时间里,又是被抛弃,又是遇到危险,好不容易重逢,却被对方打入更黑的深渊里。
到底还是个孩子,再怎么倔强,情绪一旦崩溃,还是忍不住哭了。
他放声大哭,哭得伤心又绝望,像是要把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来,要用泪水将那个抛弃他的人给淹死。
“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呜呜……”
“我对你来说就是一个高兴了逗一逗,不高兴了晾一边的累赘吗?”
“明明说好了会保护我,明明之前都对我那么好,就这样说走就走,让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吗?”
“呜哇哇哇呜呜呜呜我讨厌你!”
“我恨死你了!我再也不要你了呜呜呜呜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哭得太激烈,一口气没上来,顿时激烈地咳嗽起来,差点咳得厥过去了。
忽而背上一热,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将他乱窜的气息一一抚顺。
离不厌刚缓过一口气,连忙转头看向来人,眼底映出一张苍老慈祥的面容。
不是他心心念念期待的那人。
眼底那喷薄欲出的浓烈期待瞬间灭了。
太虚仙尊不满地皱起脸,哼道:“怎么,见到是老道我就这么失望吗?”
离不厌瞪了他一眼,当着个陌生长辈的面倒是不太好哭了,便默默地扭过头,抱起双膝缩成一团,摆明了一副“拒客”的姿态。
太虚仙尊讨了个没趣,气得吹了下胡子,“我说离小友,你就给我个面子,老道我好歹是天下第一大宗的宗主,放低身段亲自来看你,你就这么欢迎我的吗?”
离不厌心情不好,更不想和什么不相干的人说话,便闷闷道:“我又没让你来看我,你走就是了!”
太虚仙尊瞪了瞪眼,“你让我走?”
他站起身来,气哼哼道:“好,本来还想告诉你一些那个人的事情,既然你不想知道,我就走了!”
离不厌下意识道:“什么事?”
太虚仙尊眼珠一转,斜斜瞥他,“离小友这是想知道了?”
离不厌张了张口,很想说“想”,但又拉不下那个面子。
那人刚刚走得倒是毫不犹豫,说抛下他就抛下他,凭什么他就得这么关心他,还要从别人口中打探他的消息。
他就非得这么卑微吗?
他恨恨道:“不想!你走!”
太虚仙尊哼哼一声,“行,不想就不想,我可不会告诉你他受伤的事情。”
他拂尘一扫,转身就要走人,脚刚一抬……没抬得起来。
他扭头一看,不出意外地发现离不厌一只手正牢牢地抓着他的衣摆。
他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表情纠结又不甘,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他……他受什么伤了?”
太虚仙尊不着痕迹地微笑了一下,挑挑眉毛,说:“现在还让不让我走了?”
离不厌扭过头去,没吭声。
但是手还是没松开。
太虚仙尊理解地笑了笑,也没强求他开口,曲起腿盘坐在他身边,微笑道:“既然这么关心他,怎么刚刚还和他大吼大叫,不能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吗?”
他转头看了眼门的方向,叹息道:“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一个这么和他说话后还活着的人了,他对你是真的很宽容。”
离不厌哼哼唧唧道:“那只是因为我的命有用而已。”
太虚仙尊摇头道:“既然如此,他本没有必要为你出头的,无论是在刑天宫初次见面那一次,还是之前在书院里替你教训太玄师弟,他待你,都已经超出‘关乎你生命’这一点了。”
他拍拍离不厌的肩膀,“当局者迷啊!”
离不厌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太虚仙尊眼神悲悯地看着他,叹息一声,“其实你只是心里在不安。”
他说抚了抚胡须,缓缓道:“你不知道他要你到底有何用,不知道他会不会一直这样容忍你待在他身边,不知道哪一天会被突然抛弃,所以你在找不到他的时候会情绪不稳,遇到危险还见不到他会直接崩溃。”
他摇了摇头,“但你忘了考虑一点,他不来,是他不想来,还是压根来不了呢?”
“比如说……受伤了。”
离不厌瞬间支棱起身体。
他心里其实是不信的,那样强大的人怎么可能受伤呢,这借口也实在是太蹩脚了,可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直直看着他,像是要迫不及待冲进他的脑海看清所有的画面。
太虚仙尊笑了笑,伸出一指点在他额心,“既然想看,那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