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载了两人的飞行器最终缓缓降落在废墟边缘。引擎的轰鸣逐渐减弱,但螺旋桨搅动的气流仍在卷起漫天沙尘。
舱门液压系统发出轻微的“嘶”声,缓缓向两侧滑开。
刺目的白光瞬间灌入舱内。
白予简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视网膜上立刻烙下几道明亮的光痕。但却克制着抬手遮挡的本能反应,只是微微低头,让额前几缕银灰色的碎发自然垂落,在眼前形成一道恰到好处的阴影屏障。
动作看似简单,却完美诠释了一个低阶向导应有的谦恭姿态。
既表现出适当的敬畏,又不失基本的尊严。
“身份确认。B级向导白予简,C级……能力者江恪。”
舱门外,一名身着深灰色制服的支援人员正冷硬地报出他们的身份信息。
胸前的塔徽在强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六边形的边缘折射出锐利的光芒。而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则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目光中毫不掩饰地质疑与审视,就像在检查两件本该报废却意外返厂的残次品。
感知到对方试探性延伸过来的精神触须——粗糙、直接,带着监察处特有的强势风格——白予简立即调整自己的精神屏障,让其呈现出符合“B级向导在经历危机后”应有的虚弱状态:屏障表面布满细小的裂缝,能量流动时断时续,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与此同时,状似无意地侧了侧身,让怀中昏迷的江恪完全暴露在对方视线中。
腰侧作战服被鲜血浸透的伤口、衣物上干涸的异变体黏液痕迹,还有手腕上因能量过载而烧焦的监测手环。这些都是无可辩驳的证据,证明他们确实经历了恶战。
这位支援人员终于移开审视的目光,转头向后方喊道:“医疗组!优先处理!”
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情愿,仿佛在对待一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另外四名全副武装的支援人员迅速围拢过来,身上的防护服在探照灯下泛着哑光。
其中两人立即开始检查江恪的生命体征。
白予简敏锐地注意到他们手套腕部嵌着微型扫描仪。这是监察处特制的能量波动探测器,专用于捕捉异常精神力残留。
"你,跟我来。"
如此简短地命令道,同时将黑色战术手套往旁边一扬,示意白予简登上不远处的装甲运输车。车顶的扫描仪正在缓慢旋转,发出细微的嗡鸣。
当两人一前一后靠近时,扫描仪突然加速转动,红色激光网格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过。
临时支援点像一头蛰伏在废墟边缘的钢铁巨兽。
十二顶军用帐篷呈环形防御阵列排布。外层围着通高压电的合金栅栏,表面不时迸出蓝紫色的电弧。而中央通讯塔的顶端,全息投影的塔徽缓缓旋转,在暮色中投下血红色的光影,将整片区域笼罩在某种诡异的仪式感中。
其中最大的指挥帐前,两名持枪守卫如雕塑般矗立。他们的战术目镜上流动着加密数据流,枪口微微下垂,却保持着随时可以抬起的角度。
帐内,刺眼的无影灯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
周临抱着手臂靠在主控台边,制服的银灰色肩章被灯光照得刺目。看到白予简进来时,他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了个介于冷笑和嫌恶之间的表情。
“再说一遍你们的行动。”
在监察员面前的悬浮屏上,从江恪终端提取出的行动轨迹正被逐帧解析,数据流如同被解剖的神经脉络般清晰呈现。
白予简轻轻吸了口气,让声线维持在B级向导应有的、带着些许惊魂未定的颤抖:“我们因坠机事故陷入昏迷,醒来时发现机舱内只剩我们两人。”恰到好处地在这里停顿,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冷静,“根据紧急预案,我们尝试向最近信号源移动。但在途中感知到——”
"这里!"
监察员突然伸手刺穿全息投影,在某个坐标点上剐出猩红的裂痕。数据流瞬间暴走,显示出违背物理法则的垂直轨迹。
“927米的垂直位移。”他缓缓直起身,制服纽扣擦过桌面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没有缓冲,没有滑翔,就像两具尸体被直接扔进深渊。但你现在却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白予简的呼吸停滞了半拍。
他看见监察员的右手正以极其专业的姿势移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支神经镇定剂注射枪,枪身上的黑色六边形标识表明这是专门用来对付高危实验体的特制型号。
与此同时,帐篷外传来两声几乎同步的“咔嗒”轻响。
悬浮屏上的数据不断闪烁,将那条理论上不可能的生还路线反复高亮标注。而监察员的食指已经紧紧扣在注射枪的触发环上。
“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危险的试探,“或者说……有什么‘帮’了你们?”
深知这个问题的答案,将决定他们接下来面对的是一般审查,还是直接被送进精神透析室,白予简立即勾起一抹虚弱的苦笑:“帮我们?如果有……”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几缕血丝。
典型的精神力过载症状。
周临皱眉上前半步,却在看到血迹时嫌恶地后退。
监察员手中的注射枪虽然仍指着白予简,但角度已经微妙地偏离了要害。
白予简抬起沾染血迹的袖口,轻轻擦拭额角的伤口,声音虚弱却吐字清晰:“当时我们刚收到撤退指令,正在确认撤离路线……”稍作停顿,微微蹙眉,仿佛在回忆某个痛苦的瞬间,“脚下的地面突然坍塌,我们直接掉了下去。江恪能力者腰侧的伤,就是在坠落过程中为保护我造成的。”
悬浮屏应声亮起,完整显示出那则来自沈昭的撤退指令。
以及紧接其后林雨与白予简的回复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