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里昂,年轻的苏格兰人查尔斯·奥斯卡·蒙哥马利遇见了一只浅金色的长毛大狗。他生着一些很有艺术气质的乳白色长毛,有一双在犬类里堪称美丽动人的眼睛——呃,还有一个像匹诺曹一般、仿佛因为说了太多谎话而遭到诅咒的、长长的鼻子。
“这只仿佛即将出卖一切的邪恶法棍色长鼻狗是什么。”在收容所里看见那只奇怪的狗时,查尔斯忍不住抱怨起来。
“他不是长鼻狗,不是法棍,也不是匹诺曹,是阿富汗猎犬……他叫克里斯蒂安·萨列里。这是他前任主人为他留下的名字。”收容所里的法国人耐心地对他解释道。
想起那位受到普希金的文学加工、因而以嫉贤妒能之名“名垂青史”的伟大音乐家安东尼奥·萨列里,这姓氏听起来可真有些刻薄啊。
实际上克里斯蒂安却是这里著名的忠犬,只接受别人用这个名字叫他。他脾气古怪,许多次咬断绳子,从主人的家里跑回当他还是小狗时所住的那座人去楼空的公寓。他已经被领养人退养了三次。如果这周再领养不出去,等待他的大概只有安乐死了。
“可惜我不是慈善家,没有为全社会负责的义务。就算是布吕歇尔(他养在爱丁堡的一只黑白色边境牧羊犬)被关在这发出悲鸣,我也得考虑再三呢。”
查尔斯摇摇头,迈开腿离开了。
好吧,克里斯蒂安·萨列里绝对是一只会让许多人一见钟情的美丽犬类。以至于查尔斯·奥斯卡·麦克蒙哥马利——这位有些口是心非,看起来对人有些爱理不理的爱丁堡人到底还是忘不掉他的那双覆盖着浓密长睫毛的忧郁琥珀色眼睛,更忘不掉他坎坷的身世和“只认原名”的义犬之举。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他每天都找借口去收容所看望克里斯蒂安……最后,吃软不吃硬又无法拒绝大型犬的查尔斯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把克里斯蒂安从笼子里解放了出去。
好吧,这下他不得不通过麻烦的手续,把克里斯蒂安带上了飞往爱丁堡的飞机。好在那只“仿佛能够出卖一切的法棍色长鼻狗”虽说不够温顺,但意外地是个安静淡定的家伙。他把自己的毛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散发着某种犬用沐浴露醉人的芬芳。多数时候,他就像一只优雅的法棍色拖把一般从容地趴在属于他的宠物托运箱里,醒目的长鼻子就像曲棍球棍一般搁在地上。
作为一只高贵、美丽、随性的阿富汗猎犬,他似乎并不喜欢以色侍人,据说从前服从性几乎为零。不过,当他听见查尔斯叫他的名字,倒是会懒洋洋地伸个懒腰,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趴下,我没叫你。”查尔斯无奈地放下电话,这得益于他通讯录里的“克里斯蒂安”数目太多。
顺便一提,这并非是因为查尔斯酷爱沾花惹草或是结交了众多情人,而是因为他是化学与农学双学位博士,现任爱荷华州一家大型跨国园艺公司的技术顾问和产品开发经理。
他喜欢结交新朋友,但把这种外向解读为“轻浮”,却是完全误解了这种更接近宽容、大度的美德。他既友好热心,又有着出人意料的低调与恰到好处的内敛,向来不会跟别人炫耀自己的荣华富贵。就像他的家乡爱丁堡一般,他有多喧闹就有多平静,有多平和就有多张扬。
这位年轻的园艺公司高管有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许多的外貌。以至于每一个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几乎都会被他气质高贵、若有所思却又显得一本正经的外在所迷惑,以为他只是一个故作姿态但仍需受到教育的公学中学生(更别提他还总是带着泰迪熊钥匙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