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安·萨列里的姓氏像个意大利人,但实在有着相当法国式的长相。他以前是里昂歌剧院里的一位小有名气的男演员,生着酒红色如天鹅绒幕布一般、柔软而卷曲的长发,以及一双色泽如蜂蜜一般的琥珀色眸子。他那张美艳的脸遗传自自己的母亲。都不需要什么前线识别身份口令,别人就一眼能够看出他是个法国人。
但在奥斯卡看来,就算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法国人,此时也说不定是法国人中的奸细……一个叛国者,就这么简单。
不过,克里斯蒂安想得倒是一点不错。倘若奥斯卡还有力气站起来,枪没有被拿走,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这个绝顶冷酷的苏格兰人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跟他幽默而和蔼地交流。他会不论敌我,先毫不犹豫地把这个迷人的法国美男子打到无能为力,在那之后再慢慢地拷问对方。直到他确保克里斯蒂安没有威胁,才会不紧不慢地放了对方,甚至道歉。毕竟满腹狐疑的奥斯卡可不是那种容易对人放下戒心的类型,他也完全承受不起盲目所致的败北。
这次克里斯蒂安终于懂事了,把奥斯卡侧放在地上,而不是继续平躺。想来法国人的确因为这位从天而降的朋友而感到欣喜,没过多久,就担忧地询问起奥斯卡的伤势。
“我昏迷了很久吗?但这跟伤情可能没什么关系……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此前我已经接近30个小时没有合眼了。”苏格兰人叹息道。
他从克里斯蒂安过度的热心里把一切都基本搞清楚了。眼下的这位法国人,是一个刚刚被拖去参军没多久、尚且不知战场残酷性的法国陆军新兵。他运气不错,虽说船被炮弹击中,却从敦刻尔克大撤退中死里逃生,漂流到这个不知归属的小岛上。或许他现在还有些兴致勃勃呢。
奥斯卡不得不勉强给对方找了些话题。
“您不知道吗,据说用《太阳报》包裹的炸鱼薯条比用《泰晤士报》包裹得更加美味。有机会,您就试一试吧。”
“您在服役期间,难道会经常吃这个吗?”
“那倒不是……我们吃咸牛肉三明治。”
“那或许还挺不错吧,或许?”
这让奥斯卡感到无可奈何。
“法国人。如果你知道,那里面夹的是淋了伍斯特酱的比号称百年不腐的爱尔兰桶装腌牛肉高强不上多少的Fray Bentos罐装牛肉,而不是什么色泽粉嫩诱人的新鲜小牛肉,可能就不会觉得那是什么人间美味了。”奥斯卡叹息道。“关于那个桶装牛肉,实话告诉你,我以前无聊的时候,还拿那个做过雕刻呢。那漂亮的色泽也不只过是硝酸盐和亚硝酸盐的伪装,用来哄骗你这样的天真美食家对它动叉子的。唉,真想让德国佬也尝尝那个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