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正堂,果然如同宋轻时所说,虽然廖廖几人,但该来的都来了。
一位大约三十左右的夫人端坐正位,她头戴金冠,所配所带都雍容华贵,一身云锦衣裳更是流光溢彩。
两边落座的,赫然是白毓和萧若华。
合欢冷哼一声,他们的兄弟情谊倒是深厚,竟真的能将心爱女郎拱手让人。
萧若华面色不好,岂止面色,他浑身上下都不好,嘴唇泛白,两眼发青,浑身瘦的厉害,如果扒了他这身世家公子哥的衣裳,活脱脱就是饿殍一样。
他死死瞪着迎面走来的两个人,直到一双眼睛酸痛,双手因为用力指甲陷进肉里,牙齿将嘴唇咬出一丝腥味,也没有停止。
上苍真是“厚待”他啊!竟让他两次亲眼目睹心怡女郎的大婚!
萧若华想,自己或许注定只是合欢身边的好友、见证人,不然为何每次都在优势明显的情形下,将事情弄的一塌糊涂,最后自己只能看着她,看她身边站着其他人,为他人穿红装,却红扇,点绛唇...
他不是没有争取过,事实上他现在这副样子就是因为和母亲透露,然而母亲却神色大变,将一切原汁原味告诉家族!
“你若还是萧家子弟,还有一点廉耻之心,就应该整日和衡阳郡主呆在一起,这样瑞王府也不会揪着我们萧家不放。”
父亲更是冷眼看着家主训斥他,亲手用木棍杖责:“早知道生出你这种不忠不孝的东西,当初一生下来还不如把你掐死了事!人家家中郎君,不是想着为家族效力,光耀门楣,就是为家族联姻,广结善缘,你呢,整日为儿女私情纠缠不休,毫无用处,如今甚至成了家族的拖累!”
拖累?
好熟悉的字眼!
萧若华彼时昏昏沉沉的,忽然想起一个明亮的眼眸,听到这句话时,如同沉浸在凄风苦雨中的油灯,咻地灭了。
就好像带着对他的期望和情谊,都随着这两个字的否定,被她亲自否定了!
他的心好像被什么捏住,渐渐地喘不上气来!
果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当初他对合欢说这句话时,如何能想到有朝一日在这么多人面前也被人如此羞辱?痛不在自己身上,自然不知道这简单的两个字,伤害有多么大!
他好后悔!
当初他为什么非要对合欢说这些话呢?
是殷明澜身边的太监一次次抱怨?是言旐一句句挑拨?不!
是他自己无能,不能抗拒家族的一切安排,不能和皇帝光明正大的争抢,却将最良善最心软的合欢当做他怨气的出口,是他不敢看清心意,却怨怒合欢爱上他人!
可这一切追根揭底,应该是他萧若华的罪过啊!
是了,是他们仗着合欢珍惜这段情谊,她不愿意伤害这份情分,于是得寸进尺接二连三不顾脸面厚颜无耻地伤害她!
白毓很奇怪萧若华为何这般安静,静的不像他这个人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白毓都心潮起伏,满腔感慨夹杂着一些不足为人道的嫉妒,莫名觉得有些碍眼,可萧若华明明爱的那般深切,怎么竟一言不发,好似真的是来见证大婚的客人?
同样一起长大,谁不知道谁啊?如果说殷明澜是骄傲自满自负,那么萧若华就是看似肆意不羁,实则半点不敢反抗家族,可他却听说,这几日若华和家族闹得很僵。
如果不是为了合欢,他白毓愿意将名字倒过来写!
既然情深不能自已,为何都到女郎的婚宴上了,为什么不使出手段搅乱这一切,将这刺人的一幕撕碎,带着心爱的女郎离开这里,反而沉默至此?
虽然仓促,但宋轻时还是请了喜乐班子,外头也有几桌宴席,让请来的村民们充做客人。
宋夫人打量着眼前的新人,她对这桩婚事不太认可,不是因为儿子离经叛道,将已经成婚的女郎绑回来威胁着她成婚,她自己就是离经叛道之人,哪里会管儿子做什么?
眼前之人是那个女人的女儿,一举一动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倒也不是因为当年宋三郎心怡那个女人,就不看好儿子的一厢情愿。
当年宋三郎被家族逼着娶了她,也仍然远走他乡,他没有将她当做妻子,既然这样,她又何必为他守身,反正是联姻,联姻的孩子是要姓宋,是谁的种还不是都一样?
就这样,哪怕燕京人人知道她离经叛道,竟然跟大伯哥□□,但无人能搅扰她过好日子!
然而轻时这孩子又不是跟人家女郎两情相悦,这样子逼着人家乱来,分明是要成一对怨偶!
尤其此刻,那女郎不情不愿被儿子压着拜堂,宋夫人看了,心里叹息。
宋家的人谁不说是孽缘呢?当年宋三郎和明华裳两情相悦,但对方不过是个小小的医女,如何能让宋家松口他们的婚事?后来这一对佳偶分别成婚,宋三郎更是千里迢迢跑到摄政王麾下做事,对世人的辱骂嘲笑不管不顾,就是为了离那个女人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