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贺文卿再次找到秦思悦,说贺母不见了,问有没有来找她。
秦思悦摇摇头:“她最近有什么异常行为吗?”
贺文卿:“没有呀!她每天都待在家里,遇到的也都是一些老熟人。”
秦思悦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了昨日的那个男人,又问:“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最近遇到过什么异常的人没有?”
贺文卿仔细回想:“我没有什么异常呀!最近都是在准备我的新书……哦!王兄算不算?”
秦思悦:“王兄?王兄是谁?”
贺文卿:“王抚。就是昨天跟我一起离开的那个男子呀,你昨天听的莫晓生的故事你还记得吧,就是他写的。”
秦思悦:“那你觉得他哪里怪了?”
贺文卿:“说不上来。半月前,也就是你失踪的前一天,他来找到我,说是有一个很好的故事,但他口技不好,希望我帮他来讲,所得银两他也分文不要。我看了那个故事,特别好。但我也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馅饼儿,所以我没有立刻答应他。后来你失踪了,我旷工了几天,老板有点亏损,所以我才答应的,不过我也是跟他五五分的。”
秦思悦:“听起来没什么破绽。”
贺文卿:“可就是没破绽才奇怪,对吧。”
秦思悦:“没错,我就是这种感觉。昨天贺姨正好去听了你的新书……”
贺文卿:“难道真的是他!”
“什么是他?”正当他俩复盘到这里,东方其里他们来了。
孟府侠义之名,贺文卿早有耳闻,救母心切的他直接跪在孟远面前,言辞切切:“之前的事是我母亲做错了,但她也是爱子之心才会见钱眼开。如今她突遭劫难,还望孟府出手相救。”
孟远连忙将他扶起:“令堂发生什么事了?”
贺文卿起身,将事情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昨日母亲回去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直到晚饭时才出来,吃饭时又婆口苦心地劝我早日成家,我见她面色憔悴,便也佯装应下。我以为怎么也能拖个三五日,等她心情好些了,我在找个借口推脱掉,事情也就过去了。谁知她竟魔怔了般,立刻就说隔壁村的牛婶家有个姑娘与我正是相配,拉着我就要赶过去提亲。我反感她的逼迫,便又和她争吵了几句,然后我就回屋将自己关了起来,结果今早起来就发现她不见了。”
林案珩:“牛婶家你去找了吗?”
贺文卿:“找了,整个村子都问了,没人见过她。”
东方其里:“那你们争吵的对话是什么?你一字不差地说出来。”
秦思悦不解:“家人吵架,不就是那么些戳心窝子的话嘛,这有什么好说的。”
贺文卿看秦思悦的眼神开始躲躲闪闪,面色红温,手指不停地搓着衣角,话语也有些磕磕绊绊:“额……就是她让我去提亲,我说我不干,然后她说为什么不干,是不是还想着秦思悦那个……那个小贱人。我当时一听这三个字也有些气血上头了,想都没想就说,是呀!我就是喜欢思悦,我还告诉你我这辈子除了她谁也不娶,所以我不会去提亲的,你可以死心了吧。然后她就嚎啕大哭,边哭便骂,说……说……”
后面的话,贺文卿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整个人将头埋得很低,连看都不敢看秦思悦一眼。
经过昨日的见识,在场所有人也都明白了贺文卿说不出口的是什么话了。
东方其里一锤定音道:“那看来和我判断的一样了。”
贺文卿:“什么一样?”
林案珩:“忘了说了,今日在你们之前,已经有好几户人家来找我们,也说是家里有人失踪了,我们询问了详细情况,他们的言语和处事风格与令堂相差无几,而且他们昨日都是去过云间小坐茶肆的。”
贺文卿大惊:“都是来听过我讲书的!”
林案珩:“对,而且听过之后,都给了不是很好的评价,不过你放心,不是给你的,而是给莫晓生的。现在我们三个正准备出门调查,没想到就碰上你们了。”
秦思悦:“你们是觉得和莫晓生有关?”
贺文卿:“可是我母亲并没有说莫晓生的坏话呀,她对我讲的书一直都是赞不绝口的。”
东方其里:“可是她白天在茶肆门口上演过一场闹剧呀。”
林案珩:“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妖怪,名叫长舌妇。”
贺文卿和秦思悦摇头。
林案珩:“相传十年前有一个特别喜欢八卦和讨论八卦的女子,嘴巴毒辣,逮着什么都要恶语相向一番才罢休,从不管什么是非黑白,因此邻居给她取外号“长舌妇”,有一天她八卦了知县老爷的不实消息被知县老爷知道了,就派人割掉了她的舌头,她死后尸体异变,为了找回舌头,不停的寻找目标,只要有人和她生前一样毒舌,她就定准谁,往脸上淬口水,之后那人就会像疯魔了一样逮人就骂,第二天舌头就会莫名其妙的开始腐烂,随后蔓延全身,直至完全消失,然后她就可以得到了舌头。不过听说她作恶一年之后就忽然消失了,此后再没有她的消息。”
贺文卿:“那她现在是……又回来了?不仅去过我的说书现场,还把那些对莫晓生恶语评价的人弄消失了,而我母亲因为白天对思悦恶语相向,也成为了那个妖怪的目标?”
林案珩:“差不多是这样。”
孟远:“这些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测,猜测想要被证实就得找到与之相关的人和事,所以贺兄,即使你没来找我们,我们也会去找你的。”
贺文卿:“确实如此,没人比我更了解莫晓生的这个事了。说来也巧,我和思悦正好讨论到有一个人很可疑。”
东方其里:“谁?”
贺文卿:“你们见过,就是昨日跟我一起离开得那个男子。可他是男的呀,长舌妇不是个女的吗?……哦!对了!他还有个妹妹!他的妹妹举止就很怪异。”
林案珩:“怎么个怪异法?”
贺文卿:“说不上来,当时他的妹妹是在屋里的,透过半开的窗户一直凝视着我,我被盯得浑身有些发毛了,就硬着头皮和她打个招呼,然后他妹妹笑了……”
说着说着,贺文卿似是想起了特别恐怖的事情,眼神惊恐,汗毛也开始竖立了。
孟远正听得起劲,忙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贺文卿道:“他妹妹没有舌头,而且笑得特别诡异,她嘴角还有道鲜血流出……对了!!他妹妹还有个儿子,只有一只耳朵!”
林案珩:“一直耳朵!为什么只有一只?”
贺文卿:“我当时也这样询问过王抚,他说这是娘胎里带的,一出生就少了,为此还遭到过别人的耻笑。我仔细瞧了瞧,确实不像外力造成的。”
东方其里继续问:“那你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吗?”
贺文卿:“知道,在找思悦的时候正好路过他家,他还请我喝了一杯茶。如果林兄说的妖怪是真的,我那我想应该是他的妹妹。当时我被吓得一激灵,就仓促离开了,后来他特意和我解释说就是因为妹妹身体特殊,所以一直躲在屋里不敢见人。我冷静下来之后也认同他的解释,这世间万物形态多变,她只是于常人而言特别了一些,并不代表就是坏人。所以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孟远:“此言甚是有理,特殊并不代表坏,是坏人特殊这个固定的思维才导致他们也不被世人所容。”
东方其里:“是不是坏人暂且未定,从我们目前所掌握的线索里,她恰好符合第一嫌疑人的所有特征,那就从她开始吧。”
贺文卿:“人命关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东方其里:“好,走。”
这王抚的家位于月江城西,一处偏僻的山林里,房屋四周环绕竹林,颇有些与世隔绝的意味。
如果贺文卿当初不是地毯式的寻找秦思悦,估计这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
房屋打扫得井井有条,看得出来屋主是个爱干净的人,不过唯一的缺点是——屋里没有人。
贺文卿连唤三声也无人回应,众人又将屋舍里里外外翻遍也不见踪迹。
不仅王抚不在,就连他的妹妹和外甥也不在。
孟远疑惑:“难道他是狡兔三窟,得逞之后就跑了?”
秦思悦找到厨房,用手探查了一下灶火上的余温:“还有热气,应该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
厨房的寂静被灶底木炭的毕剥细响切割得愈发清晰,秦思悦指尖悬在青砖砌就的灶台上方,余温如蛛网般黏着在皮肤纹路间。
潮湿的柴火气息在雕花木窗漏进的昏光里沉沉浮浮,这团混沌的暖意却在某个瞬间骤然凝结。
"叮当当"
秦思悦话音刚落,一阵铁链震颤的尾韵恰似银针坠入冰面,清越的铮鸣刺破满室滞重。
那声响自屋梁与地砖的夹缝中渗出,既像深潭底锁链擦过青苔石壁的绵密颤栗,又似寒铁在喉骨间猝然收紧的短促呜咽,余音未散便遭无形利齿生生截断,徒留满堂死寂在众人耳蜗里嗡嗡回响。
东方其里率先开口:“你们听到没有?”
孟远:“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