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何正要推开大门的手指一顿,诡异而不祥的预感如同伺机捕食的花蛇,静待着他自投罗网。
他愣了很久,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扭过头,看向身后的人们——
李府所有的下人,不论站在哪里在做什么,一律只抬起一双毫无波动的眼睛,偏眼朝他的方向看来。
几十双眼睛,全部直直望着他,不像要捉他回去,反倒像……
沈何手脚发麻,无意识朝身后跌了两步,撞开了府门。
也撞上了熟悉滚烫的温度。
……反倒像催促他快推开门。
他的肩膀被人握住,浓郁的梵香如同鬼魅细细密密裹了上来。沈何垂眼看去,混天绫早无声无息地缠住了他的大腿。
“跑什么。”哪吒俯身靠在他耳边低语,“我说过了,谁也救不了你。”
他指节微微用力,强迫沈何转身看向李府大门外。
赫然是哪吒的寝院。
怎么跑,都是鬼打墙。
沈何全身的血液仿佛冻结在这一霎,半晌,他才颤着唇道:“你真的,是哪吒吗?”
“当然,我当然是哪吒。”哪吒好脾气地笑了笑,大手包住沈何冰凉的指节,手指一点一点插//进沈何的指缝,“你看。”
沈何闻声轻轻抬起眼帘,未知的恐惧使他不由自主红了眼眶,小心翼翼的表情,比亲哭的模样更勾人些。
哪吒心满意足地亲了亲他的唇角,沈何只是望着他,没有气愤,也没有反抗。
男人英气的眉间,红莲业火生动漂亮,轻而易举地召唤出沈何额间的法印。
沈何悄然抵在他心口的匕首顿住。
哪吒仍然纵容地揽着他的肩,仿佛对泛着寒光的刀刃浑然不觉。
沈何攥紧握住刀柄的指节,嗓音沙哑道:“如果不是梦,为什么我会在这。”
像是在问哪吒,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哪吒爱怜地抚过他的鬓角,温柔道:“小乖真的想知道吗?”
沈何抿紧苍白的唇,将匕首抵近,几乎要刺进哪吒的皮肉,“告诉我。”
哪吒慢悠悠道:“小乖有没有听过,玄冥之境。”
“就是这里了。”敖丙停下脚步,侧脸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哪吒,“若说山里的古怪,哥哥比我清楚得多。不过近来这处泉眼莫名干涸,周围寸草不生,实为异哉,我尚未来得及和哥哥讲。”
哪吒打眼一看,此泉眼周围有阴气弥漫,说古怪也确实,但这点阴气难成气候,应当与境眼无关。他将敖丙挡在身后,指尖点了一簇三昧真火送去。
火芒一近,阴气便如见了阳光的鬼魅四处窜开。然而泉眼的阴气被驱散,内里却开始源源不断地朝外渗着怪雾。
哪吒神情微变,上前要仔细探查,却听身后传来敖丙一声惊呼。
随后是尖刃刺进肤肉的声音。哪吒瞳孔一缩,混天绫先他一步接住失力跪地的敖丙,他疾步上前替敖丙堵住胸口的伤,“敖丙?!”
哪怕这地方确实诡异,但荒无人烟,除了阴气和怪雾,鬼妖之物不可能靠近三昧真火,又有谁能伤的了敖丙?
是敖丙自己将刀插//进胸口的。
鲜血自伤口汩汩外流,哪吒顾不得质问敖丙,凝神为他疗伤。
噗呲。
又一把刀刃刺进胸口,哪吒默念法诀的唇微顿,很快恍若未闻般继续念着。
敖丙血色尽失,他的手上满是鲜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哪吒的。
一柄匕首在他胸前,另一柄插在哪吒左胸,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寸草不生的土地上,浸红了泥。
敖丙已经没了力气,半靠在哪吒肩上,两人身前的匕首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半晌,怀里的人轻轻抬起指节覆在哪吒唇上,不知是他冰如寒窟的温度还是腥锈难闻的血气让哪吒住了口,没再继续徒劳的法诀。
敖丙虚弱地扯出一个笑,“不用念了,你我都要死。”
哪吒神色平静,手掌托着少年的背,只轻声问:“为什么?”
“你不是哥哥。”敖丙的声音很小,气若游丝道,“虽然你们长得一样,性子一样,连魂魄都是同一个。”
可这个哪吒,就不是他的哥哥。
哥哥不在,他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越来越多的怪雾几近将两人吞噬,哪吒安抚地揉了揉小龙的后颈,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做得很好,小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