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清给她的礼物,是一条蝴蝶形状的金项链,两边翅膀各镶嵌了两颗小小的蓝色钻石。
“啪!”太贵重了!嘉宁猛地合上盖子,好像再多看一眼,对这只昂贵蝴蝶来说,都是亵渎。
缓了会儿,再看向另一边。
嘉宁忽然觉得,这边的盒子里哪怕是装了一条蛇,也不至于让她觉得惊恐或是无措了。
盒子打开,是全套的私人定制护肤品,最上面压着一支钢笔,黑色为主调,只有笔帽上镀着一层暗金,窄窄的笔夹做成了精致的镂空,图案是一朵玫瑰,笔身有磨砂质感,摸着,像摸一张砂纸。
说不清楚钢笔和她的手心,哪个更为粗糙,摸一摸、磨一磨,又是哪个会先变得平顺、柔软?
两份礼物,一份象征世俗,一份象征高雅。
盒子里面,还有一张便利贴,用清隽潇洒的字写着“嘉宁,生日快乐”,简简单单六个字,嘉宁看了许多遍。
“叩叩”,门被轻轻敲响,周阿姨的声音传来:“嘉宁啊,10点了该睡觉了,明天要考试的呀!”
嘉宁赶紧应了声,抬手把灯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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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堂考试结束,考场爆发一阵狂欢,想象中的扔书撒碎纸的场景没有出现,一是学校不允许,二是书都被收走了,哪有书给这些学生扔着玩儿?
嘉宁拿着笔袋走出学校,抬头,便瞧见前面不远处,立着的挺拔身影。
阮嘉遇站在路边、树下,面向单向马路,正对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窗,右手捏着烟,还是像他一贯那样,也不怎么抽,就只是点着,等它静静燃烧。
“哥。”嘉宁喊了一声,向他走过去。
“考得怎么样?”阮嘉遇瞧见来人,便把烟头掐掉了,丢进了身边的垃圾桶。
“挺好的,你怎么来了?”
阮嘉遇笑说:“别的学生都有家长接,你怎么能没有?”
不疾不徐的一句话,却像飓风卷进心里,嘉宁好似变成一片羽毛,荡起来,又沉下去,却沉不到底——她从来不知,别人有的,她就该有,她也从来不敢有这样的奢想。
“你工作不忙吗?”
“我是老板,谁敢催我?”
嘉宁笑了笑,偏头:“爷爷?”
这话,阮嘉遇无法反驳,手往裤兜一揣,低头一笑,又摇了摇头。
两人年龄差距太大,路上照常是没什么语言,到了小区门口,阮嘉遇让她先回去,说要取回蛋糕。
“蛋糕?”
阮嘉遇说:“生日蛋糕啊,你回去简单收下行李,等会儿回巧梨沟,家里煮了饭菜。”
嘉宁呆愣地眨了眨眼。
“快去!”他催了下,“咱俩比赛,看我回来你收拾好了没。”
“好呀!”嘉宁咧嘴一笑,转身就往小区里面跑。
迅速远去的背影依然纤细,却又笔直,那绑得高高的马尾辫摇啊摇,比它的主人更活泼,嘉宁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死气沉沉、唯唯诺诺,挺好的,有了点孩子气,也有了点人气。
半晌,阮嘉遇收回视线,往蛋糕店走。
饭后吃蛋糕,十六根蜡烛,阮嘉遇和阿爸一起点燃,橙红火光映暖了每张脸。
爷爷坐在主位,端着小酒杯,承泽站在椅子上,把胖胖的小手伸向蛋糕,被阿妈一巴掌轻拍了下:“不许,小姑还没许愿呢!”
阮嘉遇收了打火机,看向诸位:“那……唱个生日歌?”
“等下等下。”阿爸摸出手机,“我在家庭群里连个视频,大家一起唱。”
阮嘉遇无语地扶额:“您又不早说,等连上了,蜡烛都烧没了。”
阿爸委屈地开口:“……我也才想起来嘛!”
嘉宁微微一笑,看着面前暖洋洋的、有说有笑的几张脸,不管什么安排,她都觉得好。
嘉宁第一次过生日,第一次在过生日时吹蜡烛许愿,也是第一次吃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
和她从前吃过的蛋糕不同,这个蛋糕是淡淡的甜,还有淡淡的咸,口感细腻又不腻,像冰激凌冰凉,吃得她牙齿凉,喉咙凉,连胃也是凉的,但心滚烫,眼睛也烫,毫无察觉的,两滴眼泪砸落手背。
嘉宁低下头,抹了下眼睛,热热闹闹的一桌人立马安静下来。
阮嘉遇抬起手,温热的掌心轻落在她的发顶,揉了揉。
“好啦,过生日是开心的事。”他说。
嘉宁吸吸鼻子,点了下头。
这天夜里,嘉宁洗漱后,在尚未消散的雾气中看着镜中人,看自己红润的脸颊,和湿润的嘴唇,头发不再干枯毛躁,皮肤也不再枯黄粗糙,不到半年时间,她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陌生而崭新的人。
她恍惚想不起自己曾过着怎样的日子,那个“杜招娣”,是真的存在过吗?
她依然觉得不真实。
吃蛋糕时,全然是开玩笑的口吻,阮嘉遇问她许了什么愿望。
嘉宁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笑说:“你想啊,全世界好几十亿人,个个都在向老天爷许愿,那排队得排到哪年哪月?所以,如果是比较简单的,你说出来,我就能帮你实现,在我这里,你不用排队。”
嘉宁一愣,“啪”的一声,阿妈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嗔道:“就知道忽悠妹妹!”
一屋子人又笑起来。
她的愿望?她的愿望……
如果这是一场梦,一场死前的荒诞美梦,那她想永远不醒。
这就是她唯一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