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微不可查地耸了耸嘴。
两人回到医院,又等了会儿,结果出来了。
医生翻着报告,往上扶了下眼镜,又耸着眉头看两人,先看乖巧坐着的嘉宁,再看她身后叉腰而立的阮嘉遇。
阮嘉遇问:“情况如何?严重吗?”
“严重。”医生说,说着就往键盘上敲字,开始写病历,“不知道家长怎么当的!孩子贫血那么严重,也不知道给补补营养。”
阮嘉遇:“……”
嘉宁吞咽一下,唯唯诺诺地回头,看向身后人。
医生再次瞄过来,正色道:“挺幸运的,就目前的检查报告看,没什么太大问题,应当是营养不良导致的闭经,以后多注意补充营养,别太劳累。”
“有轻度的内分泌失调,我开点药调理一下。”
医生打出一串药单,一边交待服药剂量和时间,一边往上面备注,阮嘉遇也拿出手机做简要记录。
等备注完,医生合上笔帽,语重心长说:“小姑娘,闭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以后一旦出现这种问题,一定要及时来检查。”
“我见过太多小姑娘不把这个当回事儿,三五个月不来,还觉得省事儿了,等身体出问题了,开始爆痘了,开始掉头发了,肚子疼得不行了,才想起来检查,查出多囊卵巢综合征的有,查出子宫内膜异位、子宫肌瘤的也有,情况严重的,不但终生不育,更是直接危及生命。”
“别以为自己年龄小,这种疾病就找不到你。”
嘉宁微微一抖。
医生点到为止,又看向阮嘉遇:“你们做家长的,也上点心吧。”
阮嘉遇咽了下嗓,沉闷说个“好”,片刻,又迟钝地补上句“谢谢”,接过药单后:“那她、我家姑娘生理期……腹痛这个问题有办法根治吗?”
医生说:“这个原因有些复杂,但从检查结果上看,疼痛不是由妇科疾病引发的,所以应该和她过去的生活环境、生活状态有关,气血不足、作息不良、饮食问题都是原因,西医上没有太好的法子根治,可以去中医那边开方子调理一下。”
阮嘉遇再次道谢。
两人转头去了中医馆。
这天下午见过校长,两人回了巧梨沟,知道嘉宁因为营养不良闭经长达半年后,阮家阿妈惊得说不出话,等回过神儿,阿爸已经撸起袖子去坡上抓老母鸡了。
周阿姨翻出陶罐清洗,开始熬药,阮家阿妈也进厨房熬鸡汤,阮嘉遇跟着进了厨房。
“周阿姨,上次托您问的事儿……”
之前想着,嘉宁搬去魁城,生活上不能缺人照顾,一日三餐倒是其次,学校有食堂,不说多美味,但至少是干净的,主要是为了避嫌,当时周阿姨提到她有个老乡,正在找这方面的工作。
“现在不行了,人家找到活儿了。”
“再谈谈,我们给她涨点工资。”阮嘉遇凑近了说。
“那怎么行?做人得本分,要讲职业道德的。”周阿姨婉拒。
厨房另一角落,阿妈一边给母鸡焯水,一边觑过来:“你俩悄悄嘀咕啥呢?”
周阿姨笑了下,把嘉遇托她的事一股脑全抖出来。
上次母子俩就因为这件事闹得不欢而散,哪里想得到话都不用他俩提,嘉宁自己主动住去了学校,只是眼下……
“那房子就两间卧室,你请了保姆,那你住哪儿去?”阿妈问。
“我一个糙男人睡沙发睡地上睡哪里不行?再说我们在魁城又不止那一套房,我住别墅住公寓都行。”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阿妈瞪他一眼,“最开始,你还可以说,你原本就不常住那边,所以雇个保姆来照顾她,嘉宁那孩子,本就是不愿意麻烦人的性格,这下你让她搬回来,自己却要搬出去,还睡沙发睡地上,你觉得她心里能过得去?”
阮嘉遇无言以对。
“就这么住着吧,她一日三餐都在学校解决,周阿姨隔三差五过去一趟,给她补补营养,循序渐进着来,不然她也该不自在了,那孩子心思重,什么委屈都自己咽下去……”
阿妈顿了下,又叹声气,阮嘉遇安慰一句:“嘉宁是个坚强的孩子。”
“反正,您老问心无愧就好。”阿妈凉幽幽地瞥他一眼,把焯过的鸡肉滤出来,又端着锅倒水,水槽里腾出滚烫雾气,还挟着一股浓重膻腥味道,她在那阵水声里说,“嘉宁是坚强,但也单纯,不比杨欢。”
经此一事,阿妈算是摸清了嘉宁的脾性,她懂自爱,也懂避嫌,有唯唯诺诺的老实,也有敢做敢当的无畏,这让她又想起那些苦涩刺痛的往事。
也是应了那个词,宿命。
阴差阳错的,嘉宁来了阮家,收养手续虽然一直没办下来,但她叫他们一声爸妈,那便要一视同仁,试想,若是换嘉意去和哥哥们一起生活,哪会去顾忌那些?之前,无非是偏心、戒备罢了。
阮嘉遇低着头,帮忙整理食材,没应声。
周阿姨见氛围不对,赶紧接话:“哎呀,都过去了,说那些烦心事做什么,妹子,这药刚出味儿就臭得很了,我听说我老乡说,魁西区那边有个老中医,专治这个,这服药吃了不起效果干脆带嘉宁去那边看看……”
阿妈听了,来了兴趣,问起细节。
厨房里又热闹起来。
门外,赶来帮忙的嘉宁抿住唇、攥着拳,轻轻的、悄悄的,往后退了半步,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