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今天干的怎么样?”齐胜男正在洗刷池洗漱,用毛巾擦着脸问。
“不是特别好。”结束了一天话务员的工作,时姝嗓子又疼又难受,她脱掉了外套,坐在齐胜男的床边。
“咋的了?来给我讲讲~”
“哎……令人狂躁的一天,我今天赶到居然之家的时候,提前去了一个小时,结果中介还没到。憋尿的我经过大爷的指点,去了旁边的办公楼,三十几层高的建筑,上班来回抢电梯的人很多。厕所还在九层楼,我等了足足十分钟才坐上电梯,里面就像写字楼一样,特别可怕,我摸索着往前走,发现了这是一家午托班,再往里面,楼道是昏暗的,没有灯。我哆哆嗦嗦的一个人进了厕所,不敢逗留,连忙找电梯下去。结果人太多了,已经超了与中介约的时间了,我就瞅了一眼旁边的楼梯通道,想了想,宿舍六层楼也就两三分钟的事,九层楼最多也就五分钟,于是,我顺着楼道下去了,后来我才发现,楼梯里面根本就没有窗户,也没有光,我握着手机心惊胆战地走了十几分钟,魂都快被吓飞了……”时姝一股脑的说着,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你个小傻子,你为什么不晚点去啊?”
“谁知道早上公交车快如马啊!”时姝起身倒了杯水,又坐在了床边絮絮叨叨,“等我下去的时候发现人家上海的老板已经拿着话筒在讲话了,搬出他们独有的政策,什么野狼队跟猛虎队比跳舞,跳的好就有奖励。还放着那首莫名其妙的歌,什么奥特曼,打怪兽,买个表,小蛮腰……”
“什么鬼?还有这种奇葩的歌?”齐胜男揪着自己的刘海,一脸狐疑。
“那不是社会摇吗?我听过啊!”苑温暖插了句嘴。
“后来我就在那看着大家跟着节奏扭着带感的屁股,那动作一会切菜,一会点人头的。我尴尬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中介在一旁让我机灵点,说随便动动手脚,要不老板会批评。我硬着头皮进了办公室,发现一群人围在一个大桌子上,拿着板砖手机,乱哄哄一片,谁的声音也听不清,只有一只手堵着耳朵,另一只耳朵靠着话筒。就这样我坚持到中午十二点,随便在楼下找了一个鱼粉店,中午就去了氧宜多硅藻泥店铺,蹲在店铺门口,靠在墙上眯了会。”
“你咋这么惨,来,抱抱~”
“哎,难过的一天,”时姝靠着护栏,有气无力的摸着额头,稍稍烫人,“好像有点发烧了,等下我测一测温度。”
“赶紧吃点药吧,别让感冒加重了~”齐胜男安慰着。
五分钟后,时姝拿出了体温计,差两个格三十八度,眼前有些发迷糊,她艰难地张着口,“好像发烧了……”
“你肯定是累着了,给,自己扒拉着找,就那个绿色的三九感冒灵,你自己吃上,我先擦擦脸。”齐胜男拿过自己床边的医药箱子,递给了时姝。
“好累,明天我不太想去了,而且还有选修课……”
“那不去了呗~”
“可是工资是次日结算,那个中介说了,不多干一天,就不给钱。”时姝委屈地说。
“哎呀,没事,你又不缺钱!全当长经验了!”齐胜男懒散的坐在床上,照着桌子上的镜子,拍着脸满不在乎地说。
同窗三年了,时姝从未提起自己的家庭情况,就连继父也不曾提及半分。齐胜男也不知晓,当她是在锻炼自己的能力。虽然这话听着有些心寒,可她也没有表现出失望,只是低头咕哝着,“可那六十块钱就没了,也就是说我的辛苦白费了……”
“那怎么办?又要不回来……”
“我也不知道……要不找个人替我去算了……”时姝吞吞吐吐,有不太好意思张口祈求舍友中的任何一个。
“时姝啊,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参与这种事情的,所以我帮不了你……”齐胜男落落大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时姝无奈又充满希望的看向对面床上的乔敏雅,鼓起勇气问了句,“敏雅,要不——”
话音还未落,正在玩游戏的乔敏雅便打断了她,说出的话更让人心凉,“你都知道不是什么好工作,还让我去?虽说我让你兼职的时候喊着我,但是这种活我绝对不会去干,反正六十块钱,大不了不要了呗!”
哑口无言的她突然想到了温暖曾经做过一个暑假的话务员,她定了定心,思量左右还是张开了口,“温暖,你能考虑一下我的不情之请吗?”
“我是不会去的,你别想了!”苑温暖苦笑着摇了摇头,坚决地拒绝了。
“那能帮我去上一下选修课吗?”话刚脱嘴而出,时姝肠子都悔青了,没有出息的再三求人帮助,还真是可怜巴巴。
“我不想去,不想早起。不过,你可以等朝玲聚餐回来问问她们,她们明天要是有课就没办法了,或者你找个男生替你上课。”苑温暖眼睛盯着手机一眨都不眨,面对这个荒唐的想法,时姝真是哭笑不得。
“苑温暖,你难道不记得上个月我饿着肚子二话不说帮你去上党课,仅仅就因为你想吃一顿烤鱼吗?”心灰意冷的时姝好想说出这句话,可她还是忍住了,宁静的空气散发着陌生又恐怖的味道,其实她心知肚明,张不张口都是这种结果,但等到真正听到这般言语,她的心里实在像针扎的难受。
面对这些残忍的拒绝,过去极力帮助她们的她浑身冰冷,仿佛为了生计的疲惫中年妇女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却被人生生地泼了一大盆碎冰,寒意从头席卷到脚。这种事情不止发生过一次了,帮人容易,求人难,还能奢求什么吗?
充当救世主,什么忙都有求必应,到如今却落到这般田地,还能怪谁?
“我也跟胜男也不能去,明天我们要去创新班学习。”乔敏雅说。
“没关系,我自己会想到办法的。”时姝双手握紧了拳头,几乎带着哭腔说。
“你说你周末也不去上课,要不就十点之前蜗居在寝室睡觉,还不如跟着我们一块学习呢!我跟胜男晚上待到十一点才回来,哎,没法说你,看着吧,四年之后也不知道谁能混到最后~”乔敏雅依旧低头打游戏,表情冷漠谈吐平静。
对单片机不感兴趣的她,被乔敏雅说成懒惰之人。时姝眼里噙满了泪水,最后一根弦快绷不住了,今天经历的一切开始不断冲击,所有不好的东西在她最低的防线前煽风点火,她真的快要爆发了。
“对了,时姝,今年寒假去打工吗?”片刻以后,乔敏雅随口问了句。
“好啊,但是我想着回家两天,看看父母,帮妈妈干点活。”时姝隐忍了泪水,转过身找了点药吃了下去,便爬上床了。
“你想好去哪了吗?”
“去上海或者广东吧,看看领头去哪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时姝打量着依偎在床边的乔敏雅,她连口都不愿意张了。
“我男朋友说广东那边挺乱的,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好说,这事都可以商量,大不了换一家领头。”
“管你怎么回家,随便你喽,反正你回家也不是我回家,只要能挣钱就好。”乔敏雅这句不近人情的话来来回回的游荡在时姝耳边,残忍的就如同那卸磨杀驴的莽夫。
她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负面情绪特别多,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这些话太令她难受了,她的心一阵阵刺痛,难以呼吸。
躺在床上的时姝怎么都静不下心,那么珍惜友谊的她偷着躲在被窝里哭成了傻逼,翻来覆去也想不明白乔敏雅为什么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对她的态度也是360°大转变,她想询问的心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难以忍耐,半响,她还是爬下了床。
“胜男,敏雅怎么了?心情不好吗?”时姝蹲在下铺的床边,贴着齐胜男的头问。
“呀,没什么,让她自己静静就好了。”齐胜男正在躺着看手机,被时姝突然的出现脸庞吓了一跳。
“真的吗?可是……”
“真的,她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也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不要想太多。”
时姝犹豫了一会,压低了声音说,“我可以把这一切归咎于她的岁数小,但是这段时间我发现她几乎不与我交谈,而且只要我跟她说句话,她大部分是沉默不语,要不就是不耐烦,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所以……”
“所以,你想找她谈谈是吗?”齐胜男欠起身,扔掉了手机一本正经地望着她。
“是……”
“行吧,我跟你一起,咱们有什么摊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