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姝,你要不要点脸啊?”乔敏雅指着时姝,捧腹大笑。
“小点声,小点声!就怕别人听不见我的名字,就怕别人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不是?是不是!”时姝竖着食指紧张兮兮地瞅着周围,转而满脸怒气地按着乔敏雅,一顿毒打。
“哎呀,帅哥,你长得这么帅,就给我们个糖嘛~”时姝打完乔敏雅,重新回到棚子前,整理衣襟,保持完美的好淑女形象,接着讨要糖果,充分发挥不要脸气质,“诶?这不是李昭吗?快快快,学弟不给我面子,打我脸,正巧碰见你这个熟人了,我要吃糖!给我拿两个,哦,不对,三个!”
“你自己拿嘛,有的是!”李昭憨厚的笑了笑,推了推眼前的大桶棒棒糖,“都是你的,想吃多少吃多少!”
“不不不,人可不能太贪心,三个,三个就够了!”时姝挑了味道不同的糖果,满意的笑了,屁颠屁颠地跑到那两贼人面前,“来来来,给你们,演的这出戏不错,老娘赏你的!一人一根!”
“哎呦,不错啊,还真弄到了啊!”齐胜男欣慰地拍着时姝的肩膀点了点头,扒开糖塞到了嘴里,“味道不错!我喜欢!走,陪朕看看朕的江山。”
物极必反,极度的欢乐之后便是永恒的痛苦,让她心心念念的嘉年华终归会结束,篝火旁边,她再次见到了夏欣,旁边还有一位娇滴可人的女生。
燃烧的火焰勾起了往事,一个月前的场景又浮现在了眼前,在那乱窜的火苗上随意的飞跳,烫热了她的脸颊,蒸发了眼角的泪。
这是初来洛阳的第一年冬季,时姝踩着从家特意带的特步运动鞋,借着刚下过的雪,步履轻盈。
连续不断的叹气融光了飘在她脸前鹅毛大的雪花,忧伤的眼底透着凄凉,心里想的却是几天前与她分手的那个人,希望能跟他一起肩并肩来看这场雪。
这里的雪化得极快,电光石火间便不见踪影,若不尽情的调戏,白茫茫的柔软就会变成脚底打滑的硬疙瘩,不再惹人喜爱了。
路过小卖铺,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久,盯着老板望了又望,最后跺了跺脚,狠心进去买了三瓶啤酒。
那天,她平生第一次喝醉了,体验到了醉的意义。
她仿佛看到了去世的父亲,临死前白酒麻舌靠着树干不省人事的样子。葬礼的情景又重现了,他们一会呼天抢地,一会鸦雀无声,一会磕头作揖,一会亦步亦趋,昔日弱小的她怎又会明白“死”究竟是个什么概念呢?
醉是真的醉了,可是,脑子还是清醒的。
她终于体会到,为什么喝醉到摇摇晃晃被人搀扶却依旧还说没醉的感觉,那种脑子置身之外,身体浸泡酒缸的滋味,还真是独一无二。旁人怎能感同身受?喝的酒是苦的,连心,只有酒能体会心里的难受,要不多数时候人们为什么大都借酒消愁,却不是真的认为那酒甘甜可口?
她也明白了,那些大人说父亲遭遇中邪或者神志不清才导致跳井的理由是有多荒唐。
醉了不代表意识模糊,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家户喻晓的道理,活了大半辈子的他,比谁都懂。
独处寝室的她潸然泪下,开启了歌词的碎碎念,“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可你跟随那南归的候鸟飞得那么远.……爱像风筝断了线……拉不住你许下的诺言……我在苦苦等待雪山之巅温暖的春天……等待高原冰雪融化之后归来的孤雁……爱再难以续情缘……回不到我们的从前……”
歌词的朗诵也是带着哭腔,她甚至开始讨厌这首离别悲凉带入意境的歌。她不会唱歌,也唱不好歌,只有学习,还沾点光,可如今那大跌眼镜的分手理由确是她那优异发光又让人眼馋的成绩。
寝室空荡荡,逃了晚自习的她晃悠着走到阳台,奋力砸着空瓶子,对着空气嚷嚷,“男人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句句话成空,父亲也说我竖一个秋千,秋千呢?杆子都没准备好你就溜了,说走就走,留下我们两个,天天被人欺负,没有房梁的日子我们是怎么过来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们都一样,都是骗人的……”
“是我不好……从小我就长得丑……没人喜欢我……大家喜欢的是活泼开朗的时藜……一龙一猪,像我这样的闷葫芦……时不时地暴躁动怒……又有谁愿意理我呢?我这脾气……可能这就是我这么笨却那么努力的理由吧……”她坐在阳台的瓷砖上,头靠着两膝低声喃喃着。
她貌似站在了无情的道德山顶,承受着刀子一样的凛冽寒风,泛红的脸颊再也没有了当初见到夏欣娇小害羞的样子,哭肿的双眼下面是严重的黑眼圈。
这株带刺的玫瑰首次萌芽的时候,是他们一起参加的学院话剧比赛。
他姓夏,他的网名叫做“春去秋来冬将至”。不知怎的,她便同意跟夏欣在一起了,然而却一晚上都没睡着。夜晚,她辗转反侧,她怕失去他,对这来之不易的爱情惶恐不安,生怕这是一个梦,梦醒了就会打回原形。
爱情是恐怖的,会改变一个人,她从未这样爱过一个人,患得患失,就连梦里也都是他的身影,挥之不去。
那段时间,失恋的她吃什么吐什么,后遗症爆发,是齐胜男跟乔敏雅无微不至的照顾她,陪她走过了单人的独木桥。
她知道,她打小就没有自信,做什么事情都是先否定自己,然后再不遗余力去做。即使,她现在变得优秀了,她还是觉得自己在某一方面缺乏魄力。小时候被压榨惯了,一到心情低落的时候就开始怀疑自己。
感情如此,学习亦如是。
高三排名中游的她信心全无,上了大学拿到了大家所羡慕的奖学金。可她一点都不骄傲,在她看来,她不配拥有。她只是一只被学习俘虏的蝼蚁,她曾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小时候被涛国打中了脑袋,流了好多血才造成现在的脑子迟钝。做过这样无趣的梦也不止一次,医生测试智力时对她说,“这孩子不行,智商只有普通人的50%,能取得这样的成就已经是打破极限了!”
弱不好弄的她甚至可以用一个成语来形容自己——人一己百。
她从未有过如此的好成绩,以前为“望尘莫及”提心吊胆,现在为“出类拔萃”辗转反侧,不论哪种情况,想要的东西仍爱而不得,她抓着自己的头发,蓬头垢面,揪心地絮絮叨叨,她只记得他说她太强势了,跟她在一起,他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光……
他说她做事情紧紧有条,而他受不了这种急迫的节奏……他说,她脾气不好,伤害是互相的,他驾驭不了,更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争吵……
他说过,她在他面前不自然,不是真正的她。是啊!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想要表现的更好,更完美。也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不再联系她,一定要记得找他。如今,这种承诺却再也不算数了。
吹来的雪花一片片飘到她发烫的脸颊,落在她肩上,轻微的声响混着泪水跟雪水融在一起的吧嗒声,她自作多情的将它们视为贝多芬的交响曲。
好在,这闪速的爱情来得快去的也快,让时姝能够更多的看清自己。
其实,她也渴望被爱,但没有人教她如何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