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无需多增孔英的恐惧,他没说出那药的名字叫作“灭神散”,只轻飘飘解释着毒药的原理。
眼见熟悉的人,孔英松出一口气,听从对方的话语安心躺下:“我怎么会在这里?”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嗓音异常沙哑。
楼修生抿了抿唇:“……是有好心人路过救下你。你不用担心,杀手已被尽数抓捕。”
孔英苦笑,没想到前几天是自己照顾楼修生,现在形式反过来自己成了被照顾的那个。
还是自己大意太过轻敌,早该想到对方留有后手。
夏日炎热,屋内摆放了冰桶,冒出白色的霜气,楼修生用团扇轻轻挥着,散去她身上的燥热。
“这种药产于江南,解药也只有在江南才有。”楼修生解释着,“回京城的日子恐怕得再往后拖一拖了。”
一声叹息。
江湖险恶,原本自己仗着武功高强走到哪里都不怕。这下好了,武功没法用,引以为傲的一身力气也无处使。如果不是恰好有人路过救下自己,会不会……
“不会。”楼修生斩钉截铁,“我不会让你出事。”
“你自己的伤势都还没好全,难道还有功夫照顾我?”
楼修生听出孔英说这话时的语气和平日大不相同,受到轻视本想反驳的他愣住,“哎呀”一声起身,手忙脚乱摸出柔软的锦帕,拭去她眼角泛出的泪花。
不管身手如何,到底也才只有十六岁。
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凭自己的善心做事,还是受到了不明人士的憎恨,以至于到了差点命丧于此的地步。
躺在床上的孔英显露出不常见的乖巧,就连哭泣也只是无声无息流泪。楼修生的心好像被人捏了又捏,揉搓得不成样子,手上颤抖,眼泪似乎怎么也擦不干。
她一哭,楼修生也想哭,流的泪甚至比孔英还多,竟到了喘不过来气的地步。
孔英听见旁出传来一抽一抽的呜咽,意外地看过去,见哭得梨花带雨的楼修生,无语之下,心里偏偏又生出个念头:
他哭得真好看。
“你哭什么?”孔英边流泪边质问。
楼修生哭得说不上来话,将锦帕一丢把孔英搂在怀里,手上还顾忌着不用力,免得她疼。两个人抱头痛哭成一团,场面些许滑稽。
嚎啕大哭一场,将从京城而来一路上所受的委屈发泄了个干净,孔英哭得缺氧,中毒后本就没什么力气,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楼修生察觉怀中的人气息渐弱,慌乱地检查一番,确认对方只是累睡了,便动作缓之又缓地放下孔英,端详了一会儿对方安静的睡颜。
起身打水,替熟睡的人擦干净泪水纵横的脸,悄悄退出房间。
楼修生深吸一口气,对门口随时待命的手下吩咐:“不管追风阁的主人是哪位大人物,无需顾忌其身后势力。”
手下目光闪烁,单膝跪地沉声道:“是。”身形一隐,消失在阴影里。
楼修生几乎能预想到师傅知道这件事后,该如何斥责他小不忍乱大谋。为了孔英,动用自己筹谋数年埋下的暗桩,值得吗。
楼修生低头捏紧了手上湿润的锦帕,哪里还管得上什么值不值得。自己这算不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大抵是不算的。在孔英眼里,他大概只是比旁人更亲近些的小弟而已。
那他这是……赴汤蹈火为老大?
暂且不论为红颜还是为老大,孔英体内的毒只是暂且用药压下,却等不了太久。两人速速启程,雇上最好的马车和镖局人手,直奔江南。
为减弱毒药的症状进一步加重,孔英一路上几乎都缩在马车上休养生息,不复从前生龙活虎,反而是楼修生跑上跑下照料她。
一开始孔英还觉得挺不错,这才是自己收小弟的作用嘛!还想着要不再多收几个小弟为自己所用,这样她岂不是能足不出户而指哪打哪?
但被人伺候的日子过久了,精神上就懈怠起来。日日只能看着楼修生早起练早功,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孔英还是觉得有些事就该自己亲力亲为。
最使人恐惧的是,她发现自己居然对楼修生产生了依赖。
要做什么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喊他,只消等上几秒钟,对方就会立马出现在自己面前听候吩咐,而且还百依百顺。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这种生活状态颇受孔英不齿,她暗暗下决心,等解了身上的毒,自己定然要断了这种凡事以赖他人之手的日子。
当下嘛……当然是好好享受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