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帝下旨令广惠长公主回凤栖时,叶镜璇正在画堂斋陪伴七皇子叶靳言。古琴在案,香炉中散出氤氲飘着淡淡的幽香,香甜而不沉闷,琴弦轻弄,娴熟的指法让琴声悠扬清澈,如杨柳梢头飘然而过的微风,令人心旷神怡。
一曲奏罢,叶镜璇嘴唇含笑,凝视着床上趴着的一脸苍白却又眸藏欢愉的孩子,说道:“琴也弹了,你总该好好喝药了吧?”
药这东西果真没人喜欢,大人孩子无论谁喝都得千哄万哄的,阿娇是这样,现在靳言也这样。唉,说到这个,最开始都没见靳言这孩子喝药这么麻烦,总是十分干脆。近一年越来越爱撒娇耍赖了,也不知这种陋习是跟谁学的。不过这样也不错,终于有了几分正常孩子的模样,不像之前总是浑浑噩噩的。
“二姐姐每次都只会弹这一首,真没劲。”叶靳言被绿漪抱起来,冷哼一声将递到他嘴边药碗接过,一饮而尽。他是大孩子了,不需要别人喂。
胥宁国共有九位皇子,六位公主。早逝的贵妃娘娘留有一子一女,长女乃是寡居的广惠长公主叶菀姝、次女就是皇后嫡出昭和公主叶镜璇,是以他总以大姐姐、二姐姐来称呼二人。已经八岁的他心里也有些明白,自己是不容许轻易出现在画堂斋以外的地方的,因为会给别人带来不幸,而且就算他偶遇其他的皇兄、皇姐,也不会有人愿意理会他。
“哈~”叶镜璇佯装不满的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伸手在他额头轻弹一记,“让绿漪弹与你听,你不愿意。居然还敢嫌弃我,难道不知道二姐姐只会弹这一首吗?”
“嗷~”叶靳言夸张的捂着额头,惨叫一声。“疼。”
“屁股开花也没见你吭一下,现在倒叫得凶。”叶镜璇冷冷的讥讽,眼中却尽是心疼。“下次想听琴,让绿漪与璎珞奏与你听,她们会的曲子比二姐姐多些。”
绿漪抿唇笑着,让他继续趴着,起身时尽量避开伤口不会弄疼他,继而走到叶镜璇身前恭敬的福身之后退下,将药碗端下去清理。
“可是她们又不是姐姐,也没有弹得好听。”叶靳言嘟着嘴,稚嫩脸庞说着话却理所应当,义正言辞的。“二姐姐只会一首,是不是因为它很难啊?上次我悄悄听太傅教导六皇兄弹琴,可是六皇兄怎么也学不会,还被打了手心。二姐姐从前也是跟着太傅学的吗?”
叶镜璇闻言倏然一滞,低首看着自己的手指,心下顿沉,半响也不曾言语。直到叶靳言用不解的声音问道,“二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叶镜璇猛地回过神来,双手不自觉的攥在一起摩挲着,莞尔笑问:“你悄悄听太傅教靳勖弹琴,莫非你也想学这个?”
叶靳言匆匆点头,充满期待的盯着她,“嗯!我想。我想学琴,我想念书,还想学武。”他什么都想学,可是以他的身份也没有人会来教导他。曾经二姐姐不是没有尝试过,让父皇派老师来教他学武习字,可是没几日他们总会用这样那样的理由向父皇告罪,说自己顽劣不堪无法教导,从而也就不了了之。想到这里,不由得心里闷闷的,“可是我太笨了,老师们都不愿意教我。”
“谁说的,我们靳言是最聪明的。”叶镜璇凝视着他轻声说。当初见他有心向学,自己就向母后禀奏,给他找个老师教导。找的也都是朝中科举上来的名流儒士,可是人都是有眼力劲儿的,约莫着是觉得教导一个没有出路的皇子,浪费争取功名的时间,也不想因为此事让父皇对他们产生不好的印象。吃力不讨好的事自然没人做,短短时日就告罪离开,对此母后虽有些微词却也无法苛责。“他们定是学识不够,自觉无法当此重任,让他们全部回炉重造。”
“真的吗?”叶靳言懵懂的问道。自幼孤孤单单的吃着残羹剩饭长大,是二姐姐教他说话,喂他喝药,替他惩戒院里的宫女内事。所以二姐姐说的话,就算他心里隐约的觉得有问题,可潜意识的还是愿意相信她。
叶镜璇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细声说道:“当然是真的,暂时就将之前二姐姐教你的诗词温习几遍,写写字练练手腕。过阵子得了时间,二姐姐定给靳言找个厉害的老师,好不好?”
古人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一般的孩子四岁就该启蒙了,靳言这般年纪早该上书房了,可惜父皇对他的身世十分在意,无论如何也不肯松了这个口。而其余的皇子也对他颇有忌惮,深怕这所谓煞气触了他们的霉头。就算自己据理力争,也难保他在书房不会被其他皇子欺负。
“嗯嗯!”叶靳言连连点头,纯净的双眼充满憧憬。“我一定会好好学本事,将来替父皇和母后分忧。二姐姐,说好了,你定帮我寻个最最厉害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