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神情不变,只淡声问道:“你说谁?”
张兆顿时住了口,踌躇片刻改口道:“启禀…公子!”
“接着说。”
这阵子周珩一行人一直在探查的便是西连巷中潜藏着的私盐贩子。
先前他派出去的密探传回消息,朝中倒卖官盐之人便是和河关道上的私盐贩子勾结在一起,滥竽充数中饱私囊。
私盐贩和朝堂之人不便交流,便是在西连巷里鱼龙混杂的客栈当中秘密传信,约定价钱,交换条件。
然而虽然探听得了这消息,可倒卖官盐之人将尾巴收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往往每回都在他带人追查之时将盐运移,苦于没有证据,一直抓不住把柄,又不可大肆搜查打草惊蛇,他们只好潜伏在这里一点点收集信息。
今日传来的消息便是坐落在西连巷南处的新福客栈。
据说近些日子新福客栈里头来了河关道来的一批私盐贩子。无论消息虚实,总得来探查一番。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
西连巷内这一片一连三排都是客栈,有的歇一晚便要数两银子,简直是天价客栈,有的几十文便可寻个铺盖囫囵睡一夜。当然,这贵价客栈自不会同廉价的开在一处。
若是身无分文,寻个桥洞住下凑活一晚也不是不行,只是若被武侯逮住了,少不得有些牢狱之灾,京城不允有这等流浪儿在外。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往间都似乎有事在身,目的明确。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人人都神态各异。
有些神情困顿,便见来京是为谋生,寻个差事;有的人衣着华贵,身宽体胖,一看便知有生意在此需要来往。
不久便瞧见前方的一间看着很是宽敞干净的客栈大开门迎,题匾上挂着新福客栈几个字,一见便知是西连巷内几个最为奢贵的客栈之一。
乍见之下并无异样。
张兆低声道:“这便是了。属下去打探过,新福客栈的价格在这附近不算低,是个数一数二的大客栈。”
周珩闻言道:“最近可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张兆道:“回公子的话,那日得了消息后,我已与冯朔几人一并在此处盯梢了几天。只是……”
周珩轻笑一声,折扇抵着下颌。“只是看着都不像是私盐贩?”
张兆内心讶然,面上却只道:“正是如此。”
王爷怎会知道?
他与冯朔已经在新福客栈跟前蹲守了少说有三日,每日从早到晚观察这客栈里外进出的行人。为了不打草惊蛇,甚至还派了侍卫中的李肆住进了这间客栈,借机调查客栈中暂住之人的底细。
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什么动静。先前李肆传回的消息也可说是无甚异常。
“不必守了,回去吧。”
张兆愣了愣,旋即抱拳道:“是!”
一旁的冯朔却不管不顾,问道:“公子,这是为何?追查已久,竟就放过这些人了?”
张兆一个不慎没拦住他,忙转身抱拳请罪:“冯朔失言,还请公子恕罪!”
瞧见张兆面上紧张,眼神中却也有些许不解,周珩神色不变,“何罪之有?张兆,你不好奇?”
张兆嗫嚅道:“……回公子,属下的确也有疑惑。”
蹲守了数日,才有了些线索,便又不得不放弃追查的消息重新来过。无论他面上如何平静,心里总会犯嘀咕。
周珩踱了两步,眯起眼睛看向新福客栈里进进出出的行路人。
他淡声道:“这消息,想必是刻意放出来的。”
张兆一惊:“这——怎会……”
他先是诧异,而后才想通关键节点。
想必是皇帝派人来查盐案这事的消息传了出去,私盗官盐之人忧心引起关注,然而左等右等,等不来明面上收紧盐量或大肆巡查的消息。
查盐案的人没有动作,倒盐之人却沉不住气,忍不住想要继续倒盐的营生。于是索性主动出击,放出一批假消息来试探,引得查盐案的人上钩。
若是王爷当真查封了这客栈,身份自然不胫而走,届时人人皆知瑄王奉命彻查盐案,反倒是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况且消息放出来之前,倒盐之人必定早已将盐库与约定的接头地点换了位置,不然又怎会如此放心地放出假消息,不怕引来查案之人循着蛛丝马迹查到什么线索?
而若是王爷此番假装无事发生,倒盐之人必将久而久之耐不住诱惑,总会试探着行动起来,届时,不愁捉不住他们的把柄。
想通此节,他不禁暗自感慨瑄王所见之敏锐,竟能三两下便想通其中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