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六道骸打算挑拨离间家庭关系了。

“泽田纲吉，你知道你的父亲为什么不回来吗？他和你说在忙事业对吗？那你知道，他在忙什么事业吗？”

但……

泽田纲吉忍不住小声提醒六道骸：“那个，骸，其实我父亲没和我说他在忙事业，他和我说的是他变成星星了。”换句话，直接死了。

……失踪的爹，柔弱的妈，破碎的他——开玩笑，这破家庭关系还用得着你六道骸来挑拨？

本来想使坏的六道骸第二次哽住了。他发现泽田纲吉不按套路出牌，以至于他本来想说的话毫无杀伤力。

但既然开口都开口了，他还是说完了：“由于泽田家光具有彭格列的血脉，理论上也有对猎人公会的继承权，所以他才会把你母亲和刚出生的你送去山村，不再过问。并以此为投诚状，换取公会会长对门外顾问首领的信任。直到其他继承人都死干净了，才想起来世界上还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又二话不说就把你丢出来，作为夺权的借口。”

“怎么样，有没有对你父亲有更深的了解？”

泽田纲吉。就算是这样，你也能接受对方吗？

六道骸缀着微笑，深邃的异色瞳紧紧凝视着泽田纲吉，见到对方沉默着绞紧手指，有些不安地小声说：“骸，其实，你说的这些……”

“……我都知道。”至少是能猜出来的。

顶着六道骸玩味的目光，泽田纲吉咬了咬唇，他抬起眼睛，真心地开口：“但，我接受我父亲是这样的人。”

六道骸愣住了。有一瞬间，他认为自己确实听到有什么东西落地了。

大概是六道骸完全没反应，以为对方没有听见的泽田纲吉又说了一遍：“说真的，我接受我的父亲对我没什么感情，也只把我和妈妈当作附庸——啊，这当然不代表我认同，更不代表我喜欢，恰恰相反，我很讨厌……但是！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对于无可改变的事情就要想办法接受吧，找到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平衡，然后继续面对生活，既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毕竟，人类是不完美的，这很正常吧？

六道骸没忍住问：“泽田纲吉，你是圣母吗？”他最讨厌圣母了。

“诶？不，恰恰相反，我认为我还蛮自私的……说白了我只在意我想在意的人，根本不在乎其他所有的东西，无论是权力还是地位，都不在乎，只单纯希望我所爱的人们得到世界上最好的所有——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大义和私情，更接受不了喜欢的任何人为了任何理由寻死，怎么想，世界上也不存在这样的圣母吧？”

泽田纲吉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捂住脸，少见地开始后悔自己是否算得上交浅言深了。

骸会讨厌这样自私的人吗？…他承认他总是会把人际交往搞得一团糟。

场面沉默了很久。半晌后，六道骸才慢悠悠地开口：“泽田纲吉，你觉得我会说‘你这样的态度很讨厌’对吧？”

“是……确实是这么想的。”

毕竟也相处了快一个月了，泽田纲吉很清楚，六道骸并不是喜欢光伟正，真善美的人。

你得接受，有些人早已习惯于栖息黑夜，凝望深渊，又因为沉落的太深，太久，甚至于连痛苦本身都变得朦胧，轻巧，暧昧，成为了那份迷雾神秘，危险，惑人的一部分。

“你要是这么想，那我偏就不说了。”六道骸含笑点评，他盯着泽田纲吉，几次动了动嘴唇，再开口时声音很轻。

“算了，拿你没辙，当我最后提醒你一句，泽田纲吉，太过信任身边的人只会让别人感觉你活该，就像是好人当然会被拿枪顶着——比如那个弓箭手的话，你真的认为，绚辉龙的复活只是一场意外事故吗？”

“难道不是吗？”

“谁知道呢，不然你先查查，为什么你们的屉川前辈明明是独立猎人，但为什么会有来自猎人公会的古龙武器和甲套？”

六道骸将泽田纲吉推来的酒一口抿尽，垂眸间，眼角一点微红好像醉了般，声音沙哑迷人：“我确实挺讨厌你身边那个阿尔克巴雷诺的，或者说，我讨厌他代表的，身后的这套猎人秩序——他说让你两天做二十多个委托，你就真的接了？”

“那……也没有办法啊。”

不然他怎么开口呢？难道说，我是因为想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才会被reborn提那么离谱的要求，并愿意当个傻大头闷声全承担了？

拜托，他只是随遇而安，才不是傻子或者泥人呢！

泽田纲吉看着库洛姆那双因为六道骸附身而略有偏色的紫水晶瞳孔，仍然很难把reborn话里那个可怖的魔鬼和眼前美丽恬静的少女对应起来。

……算了，换个话题，有的话还是别开口了。

“总之，谢谢你的提醒，骸，如果我仿照鬼人药丸，把能够补充魔力的食物做出来了，骸想要什么样的回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