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角突然凝出水汽,转身去拉行李箱隔层的拉链,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布料扯碎。
夏漾终于不忍,伸手去够他的手腕,却在触及的瞬间被他避开,金属拉链刮过她的手背,火辣辣的疼。
“林煦,我是觉得我们之间......”
林煦突然将叠好的衬衫重重摔进行李箱,反手攥住她的手腕,眼底闪着骇人的光:“夏漾,你走的这两年,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转身将她困在落地窗前:“当年的事,是我私心不想让你了解以前的我,我瞒着你,甚至骗你,是我的错,所以你怎么样对我我都接受,可是夏漾,”高大的身影倾覆过来,夏漾后退半步,后腰撞上落地窗,锁骨处的红痕像枚灼烧的烙印,刺得林煦眼角发酸,“现在不一样,你回来了,我觉得我们是可以回到从前的,但是你并不想,为什么?”
“林煦,我不是说了......”
“去他妈的商业价值!”他猛地捶向玻璃,震得窗框嗡嗡作响,“我在乎过这些吗?”泛红的眼尾漫上一层水光,声音哑得不成调,“我觉得,我就像条狗,整天对你摇尾乞怜,夏漾,我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你如果不要我,我就只能继续流浪,像以前一样......”
“俄罗斯那边的签证手续都办好了吗?”夏漾偏头避开他灼人的视线。
“CAO!”林煦猛地直起身,转身时,抬脚将行李箱踢出半米远。
他扯开领口大口喘息,突然笑得肩膀发抖,“夏漾,”笑声里带着让人心慌的空洞,“你心里还有我吗?”
房间陷入死寂,只有街上传来零星的车鸣。
林煦弯腰捡起行李箱,重新拉上拉链,然后将箱子立在门边,出门前说:“你休息吧,我今晚去隔壁睡,明早我来接你。”
防盗门咔哒一声合拢,夏漾顺着玻璃滑坐在地上,窗外的月光突然变得冰凉,一寸寸漫过脚面,直到全身都失去知觉。
清晨,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林煦拎着行李箱大步走在前面,他将行李重重塞进后备箱。
夏漾看见他扬起的手臂内侧,那个心型的刺青,耳尖微红。她昨晚想了一夜,几乎未合眼,此刻脑子混浆浆的,像是隔着一层雾。
她顺手拉开后座门,刚要坐进去,听见林煦说:“坐前面,我不是你的司机。”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夏漾抿着唇坐进副驾驶,刚系好安全带,就听见“咔哒”一声,中控锁落下。
“林煦......”她感觉周围要凝固般压抑,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
“别跟我说话,”林煦打断他,单手打方向盘倒车,“影响我开车。”
后视镜里,他眼下浮着两片青黑,显然也是整夜未眠。
四福村村口的青石牌坊下,傅云禾早早就催着弟弟推着自己,等在四福村村口接人。
傅烬野眯着眼,远远望着尘土飞扬的土路尽头。
黑色路虎碾过碎石,急刹在村口停下,夏漾推开车门,从座位上跳下来。
傅烬野眼睛一亮,三两步迎上去:“夏漾姐姐,我跟我姐一早就在这等你了!”
他看一眼从驾驶位下来的男人,眉目冷峻,眼底压着未散的戾气,立刻收了神情,恭敬道:“林煦哥。”
林煦没应声,目光扫过村口看热闹的村民,人群里的窃窃私语立刻低了下去。
青砖黛瓦的那家祖宅,曾是四福村最气派的院落。
门楣上“敕造”二字的金漆虽已斑驳,却仍能窥见这个家族昔日的荣光。
林奶奶闺名那拉静姝,祖上是正黄旗的皇族分支,即便到了民国,那拉家在村里仍备受敬重,不仅因着祖上的显赫,更因那些年饥荒时,静姝的父亲开仓放粮,又在祠堂里支了张八仙桌,亲自教村里的娃娃们念书识字。
傅家祖辈原是那拉家的包衣奴才,满清政府倒台后,那拉家的家主当众烧了所有奴才的卖身契。可傅川的曾祖父还是带着全家跪在台阶下,不愿离开。
时移世易,到了静姝这辈,祖宅的朱漆大门前再不见车马喧嚣。
族人们或远渡重洋,或南下经商,最后连守祠堂的旁支都搬去了外省。林奶奶嫁出村子那天,祖宅檐下的铜铃在风里响了整夜。
傅川如今已是四福村说一不二的村长,可听说那拉家的外孙要回来,天没亮就在祖宅里外忙活。此刻他仍蹲在门槛上,布满老茧的手反复擦拭着门上那对铜环。
“傅叔。”
低沉的嗓音让老人猛地抬头。
林煦提着行李箱,立在石阶下,短发被风扬起,盖住狭长的细眼。
傅川见到昔日的小子已经长成个男子汉,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慌忙丢开抹布,伸手去抓行李箱。
林煦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微笑:“没关系,傅叔,我自己来。”他瞥一眼身后,听见夏漾与傅家姐弟说笑的声音,唇角不悦地下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