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冉吹干头发,换上了睡衣,再待她轻手轻脚推开江霂房间半掩的门时,正看见王妈在拉拢床边的窗帘。
她背着身将虚掩的门关上,王妈听到轻微的关门声响便扭头来看,正要问好,被江冉抬手制止了。
“睡着了?”江冉轻声问着走到面前来的王妈,视线落在被窝中凸起的那一块,被窝头头上只露出毛茸茸的头发,别说看不看得见脸了,连手臂都看不到。
“嗯,吃完药就睡着了。”王妈回复着,“那小姐,我就先走了。”
江冉应了声,等到身后走廊的光影拉长她的影子又缩短,门锁轻轻地搭扣声传入耳畔,她才顺着床头柜昏黄的小夜灯靠近江霂的床榻。
伸出手来将床上人的被子微微掀动,尽管已经放缓了动作,却还是吵醒了江霂,她蜷缩的身子挪动回平躺,半眯的眸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江冉,“姐姐?”
声音软糯中带着沙哑感,江冉嗯了一声后,拉被子的动作也更明目了一些,“怎么总喜欢蒙着脑袋睡觉?这样对身体不好,来,躺上来点。”
江冉将身子倾得更下了一些,好让江霂的手勾住自己的脖子,于是,就像树袋熊抱着树干一样,江冉提溜着对方让她的脑袋稳稳落在枕头上。
江冉刚洗过吹好的金发柔顺又好闻,江霂环抱着她的时候,有些沉重的鼻息就通过发丝传进江冉的耳蜗。
“鼻子是不是不太通气?”江冉半坐在江霂的床边,侧着身子去摸她的脸颊,还是烫呼呼的,江霂顺从地将小脸贴得更紧了些,用气音肯定着。
“要不要再垫一个枕头?”看到江霂点头了,江冉便起身从衣柜下方的储存柜中取出枕芯来,三下五除二就将枕头套好,江霂扒着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冉熟练的动作,“姐姐好厉害。”她轻轻地感叹着。
江冉没听清,手间布料的摩擦声将江霂轻微的声音掩盖,“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她轻笑着,将套好的枕头下摆,“抬头。”枕头停顿在旁时,江霂便半撑起身子,后脖颈贴上柔软的布料,确认摆正后,她被江冉按了下去。
“头晕,要抱——”脑袋被高高搁起的江霂仍不消停,双臂高举着嚷求江冉。
“不可以,”这回江冉拒绝了她,捏着她的手臂,将她完完全全塞进被褥当中,不留一丝缝隙。
屋内因为有地暖,温度跟夏季不开空调时差不多,江霂的被褥不算厚,但也足够保暖,只是她又发着烧,若是把肩膀什么的部位露出来,半夜一定会冻着,要是加重了感冒,就更不好了。
看着对方委屈的脸,江冉还是没忍住俯身亲吻在她的额头,“好了,”声音温哑,带着安抚的意味,“好好睡一会,明天头就不晕了。嗯?”
“嗯!”对应江冉的气音是江霂带上委屈尾音的回复,被逗笑的江冉捏了捏江霂发烫的笑脸,“乖乖的,要姐姐陪你到睡着吗?”
江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又想拉起被窝缩进去,被江冉倏地犀利的眸震住,就翻了个身,背对起江冉来。
总是耍些小孩子脾气。江冉笑了笑,拉过凳子来靠在床边柜上,借着小夜灯的光,她掏出手机来,时间正指十一点,学校里布置了一些网上课业,她可以趁着陪阿霂的这点时间完成一些。
紧闭的玻璃窗外,漫天纷飞的雪被窗帘遮挡住,在沉重发昏的脑海中,江霂的思绪紊乱,她仿佛又看见了那崩塌的石桥,人们惊恐的神色挥之不去。
接踵奔跑的人群被无人控制滑坡的车辆冲散,血液混进雪白的雨雪中,冲刷尽颜色,汇入石桥碎裂下的湖水。
冰冷而深沉的湖水,吞没了一辆辆的车,有载着人的,车门无法打开,绝望的吼声却只有被埋没于更惨烈的呼救中。
天地都笼罩着混沌。
在梦里,江霂仿佛又坠入了那无尽深渊,寒意刺骨着包围她,窒息的感受让她近乎绝望,她越是下沉,氧气就越发稀薄……死亡,近在咫尺。
“唔!”
窒息感太过真实,江霂从梦中憋醒,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仍旧是一片昏暗。
撑起的胳膊将被褥拉开,使得贴在脸颊的温热布料隔开,江霂这才能够感受到一些光亮来,她从被窝里坐起,乱哄哄的头发卷在她的颈窝中,暖洋洋的。
深色窗帘被外面的阳光照耀,偶有透过淡淡的光,已浑然不见昨夜混沌之色,许是雪都停了。
身子也不比昨夜酸疼得厉害,这一觉她自觉睡了很久。
桌上摆着的闹钟显示着电子数字,却只显示着早上七点半。
可能是生物钟的关系,平日上学起床基本上也是七点左右,江霂爬到床边,双腿还未能完全够得着地面,晃悠晃悠着,她伸手够着了水杯,端起来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
还温热着,不知道是谁,又是什么时候端进来的。
可惜,是她不太喜欢的蜂蜜水。
但是口渴和感冒使得她喉咙生疼,她不得不暂时用它来缓解。
不知道姐姐起来没有,将杯子放回原位的江霂缓了缓从噩梦中惊醒后乱蹦的心跳,从床上下来,穿好脱鞋,踢踏踢踏地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