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敬酒吗?”我笑嘻嘻地看着她们,女眷们被我的做派镇住了,连连摇头向后退去,九福晋甚至差点儿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我真想笑!看着八福晋像吃了黄连一样的表情,我知道我们是彻底撕破脸了,也好!我也懒得跟这种人纠缠,一转身回了座位。
喝了酒,我脑袋有些发昏,但这次比大婚那次好多了。我跟元惠说想出去转转,她赞许又担忧地看着我说好,又叮嘱我别走远,快些回来,我笑着应了。
秋风吹在我身上,凉爽爽的真舒服。我大大地吐了一口浊气,我是真不喜欢屋子里那些个勾心斗角,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帮了李若嫣。
我正弯弯绕绕地逛着,忽然一阵微弱的啜泣声从旁边假山后传来。
我心下奇怪,今日是八福晋的好日子,怎么会有人在哭?这要是被听见了,那……我来不及多考虑,一闪身转过去:“别哭了,你——”
想说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我瞪大眼睛看着蹲在地上的那个少女:“是你?你是郑姑娘!”
少女眨着眼看着我,明显是被吓到了,接着眼泪就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哭得更伤心了。
“嘘!别哭了!”我急忙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噤声:“今日是八福晋做寿,你有什么伤心事可以跟我说,千万别哭了,被人听见还了得!”
她渐渐止了哭声,一双大眼睛怯怯地看着我。
我松了口气,看来戏已经唱完了,不然这位郑姑娘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我也不客气,直接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她愣愣地盯着我,似乎是从没见过我这么不吝的主儿。我扑哧一声笑了:“看什么?没见过美女呀?”刚说完我就后悔了,要论长相,我眼前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美女,我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郑姑娘瞪着眼看了我几秒钟,忽然也轻轻地笑了:“奴家是真没见过福晋这样儿的。”
“你知道我是个福晋?”轮到我惊讶了,我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地问她:“你从哪儿看出来的呀?”
她抿着唇笑道:“这般直爽,又生得这样貌美的姑娘,除了四爷的年福晋,整个北京城再挑不出另一个了。”
我脸红了,这位郑姑娘是真的很聪明呀!不过与我说了几句话,竟能猜出我的身份。看来我还有点儿名气呢,呵呵……
沉默了一阵,她突然开口说:“今日是我额娘的忌辰,我明明不该唱曲的,可是班主说是八爷府上指名要点我,他们有权有势,我怎能与他们抗衡,说不好还会连累整个戏班……”
我一怔,这其中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我宁愿给一穷二白的人唱戏,也不愿意来这种地方。”她接着说,“可惜,家道中落,身世浮沉雨打萍,身不由己……”她凄惨一笑看着我。
我完全想不到她会对我这样一个陌生的人说这些,我更想不到她一个戏子,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来郑姑娘原先也是一家的小姐,只不过像她所说的,家道中落……
我镇定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这话传出去,你是要被杀头的。”
她一笑:“福晋不会说出去的。”
我也笑了,我的确不会说出去,因为我更了解,也更能体会她所说的。
是啊,穷人吃不上饭,饥一顿饱一顿,为了存活身不由己。而这些官门大户却理所应当地享用着穷人劳累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从前出生在县城,到城里上学,不光功课跟不上,还受尽白眼,我再怎么用功,再怎么努力,也终究比不上那些出身优越的人。
“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人却一出生就是在罗马。”我喃喃道。“这世间本是不公,只能尽我所能去帮助弱者,能帮一个算一个。”
郑姑娘看着我,微微笑着说:“福晋当真和别人不一样,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今日一谈,您就像是我的知己。”
我一愣,接着就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这话我可听得太多了,郑姑娘,你若是愿意,跟我走可好?以后就不用再去讨好权贵,不用再卑躬屈膝——”
她睁大眼,就那样看着我,忽而低下头说:“……谢福晋好意,但我的额娘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我,我喜欢唱戏,想唱一辈子的戏。”
我拍拍她的手,也不在意,豪迈地说:“好啊,你放心,你愿意唱戏,就还是去唱戏。你若是唱一辈子的戏,我就看你一辈子的戏!”
郑姑娘的眼睛眨了眨,忽然落下泪来,她抬手擦了:“能遇到福晋,我三生有幸!”
我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又塞了些银票给她,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我匆匆站起来:“郑姑娘,我得先回去了,你以后若是遇上什么难处,就来四贝勒府找我,就说是我的朋友!”
我刚走了几步,听见她在后面喊我:
“福晋,我叫椿枝,郑椿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