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银看着陌樰削瘦而孤寂的背影,一瞬间竟有种他们同病相怜的错觉。
他慢慢回到床边,平静下来回想起发生的一切。
梦魇的恐惧感还残留在身体里,而这个女孩比他想的还要危险。唐银很早就注意到陌樰的存在,为了能够早日完成任务,唐银会定期评估自己的对手强度,只有陌樰是他到现在为止都不太有把握能赢的对手。
善于猜度、解读情绪;冷静而冷漠;看上去脆弱不堪却十分强悍诡异...最可怕的是她过于清醒。
在这个地方生活的人,经过一段时间性情都会发生变化。嗜血成瘾、嗜杀成性,行事毫无逻辑理由,全凭心情。就连唐三自己都有点受影响。可是那个女人,却清醒的可怕...但是她似乎并没有对生或死很强烈的欲望,如行尸走肉一般。
很奇怪,太过不寻常。总之,不管她是什么人,只要以后不再遇见、如果遇见了——希望不要是对手,否则只能殊死一战了。
唐银这样想着,定了心神,盘膝而坐开始冥想。
“... ...”
不行,没办法集中精神。
刚刚的梦,果然没办法无视掉。梦里残留的感觉还挥之不去,像稀薄的空气让人窒息的贪婪——上一次做这种梦还是三年前霍雨浩回极北之地的时候。那时候周围所有的人都忘记了霍雨浩,这一次也是吗?还是说有什么不一样呢?
唐银再次努力提聚齐精神力想要强行压制住内心躁动不平的心绪。然而,一口鲜血喷出,他不但失败了,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似乎出现了细微的裂痕。精神力修炼到如今境界的唐银已经可以做到内观自己的灵魂了,但是那如同纸划伤皮肤的裂痕究竟是什么呢?即使是如此细微的裂痕自己能够自动修复吗?
是刚刚那个女孩做的吗?不,不可能。灵魂出现裂痕的话精神之海就不可能没事,外因存在的可能性就等于零了。果然还是我自身的问题吗?是因为待在这个杀戮之都太久了吗?要么,果然还是因为霍雨浩吗?
啊...霍雨浩。
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应该在离开之前把名字刻在你的身上!
我应该警告过你安静的呆着,你不能就这么消失,就算是我的梦里也不可以。你是在威胁我吗?还是在通知我?你不可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消失,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允许!
要快一点,快一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霍雨浩,再等等,你必须等着!我会尽快去找你。霍雨浩,霍雨浩,霍雨浩啊——哪怕死,也要在我怀里去死。哪怕在这个世界里消失,我也会找到你。哪怕你回到原来的世界,哪怕你逃离这个世界,我也绝对会把你抓回来,你必须呆在我身边。你发过誓的,霍雨浩,你发过誓!
陌樰走在漆黑寂静的街道上,孤独的脚步隐匿于夜的寂寥。她的左眼红芒一闪而过,身后唐三所住的地方消失了微弱的红光。那是她拥有的天赋领域,只是这领域消耗的不是魂力而是她的生命。万幸的是这个力量可控,不然她早就死了。
“姐姐,你为什么不杀唐银。”
“突然不想杀了。”
昊天宗十几年前隐入山林,与世隔绝。倘若是被踢出宗门的弟子,也并没有来这里修炼的必要。更何况昊天宗与武魂殿之间有仇怨,昊天宗怎么可能会放一个如此优秀的弟子出山。
昊天锤武魂本身比起其他普通武魂就已经足够强大,而他当初来到杀戮之都是强行进来的,从这一点看他的武魂等级并不低。
他即是如此天才之人,那么倘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宗门的事,一般宗门要不然是将其教化,使其改邪归正;要不然是直接杀了他,以免埋下祸害。
况且武魂殿一直注意着昊天宗,从未见过有什么人出入。
难道他是遗留在外的私生子?
私生子...
唐银是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的人。他没有想过会死,就好像他一定能活着离开。一个拥有强大武魂的人,在失去魂力后依然有如此强悍的战斗能力。这个人,一定是有人刻意训练过他。
唐银很强,很危险,甚至有如此强悍的自愈能力。刚才提到武魂殿时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对武魂殿的厌恶,他或许会是武魂殿潜在的强大敌人,所以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
但是,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软肋。
泼墨的黑夜里撕裂着寂静的冷风,黑暗的最深处,似乎有恶魔聆听着罪恶的祈望。依旧在黑暗中徘徊的灵魂,跟随着少女的脚步,消亡于梦魇的夜色里。
朵朵血红的玫瑰绽放在寂静的夜色下,寒意森森的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香味,引人神往。黑夜的少女将夜色的腰带系于腰上,锦簇的蕾丝勾勒全黑的裙摆,仿佛是黑夜的面具,不可触摸,深不可测。几颗星辰点缀着少女身后整个都市的光彩,踏着杀戮之都难以安眠的梦走进那座最高的高塔。
暗夜笼罩的房间,彩色的玻璃窗闪烁着微弱的光,在浓情的酒杯中摇晃。男人站在琉璃窗前,俯视着整片杀戮之都——这是属于他的国度。
“主人,我回来了。”
黑夜的少女轻声开口,她就是唐银用光所有的钱雇请的杀戮之都的使者。
“如何?”
“唐银的昊天锤上的花纹与主人的有七八分相似。”
“……恩,你下去吧。”
那女人踌躇半晌,开口问道:“主人,这个唐银啊!咳噗!”
那女人话说了一半就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砸进了墙体,还有看不清颜色的液体喷洒在空中。
“不该问的不要问。”男人冷声说道,动作优雅的拿着白色的帕子擦着手。
他手中的酒杯已经碎成了粉末,在夜色中闪过一瞬的粼粼冷光,最后飘散在空气中。
“是……”
女人小声的回道,狼狈的直起身,离开这个房间。
“……呵”
沉重的叹息在空旷的房间回荡开,昏暗的夜色里,谁都看不清人面下心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