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回事?”关长岁的提问脱口而出,随后又发现这样问似乎是有些冒昧,毕竟也是人家的伤心事,万一对方不想提呢?
于是他又找补道:“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没想到柳逢春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道:“我说过的,只要你问,我就告诉你。”
柳逢春说得那么坦诚,关长岁却听得有些不自在,心里像是闷在草丛里舒展不来,痒痒的。
对方话里强调的区别对待让他觉得胸闷又心烧
他一时间无法舒缓这种情绪,反倒生出些许焦躁感,什么叫自己问他就说啊,怎么搞得好像,搞得好像......
关长岁挠挠鼻尖又挠挠脸颊,歪歪脖子又抻抻手指,总之忙忙乱乱的也搞不清自己在忙什么。
看的柳逢春都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他瞪对方一眼:“我就活动活动,你说你的,你管我干嘛。”
柳逢春娓娓道来前因后果:“就从你知道的事情开始说起,其实总结起来也很简短,当年我匆忙从藏冬家离开,去往灵州执行师父交代的任务。就是琐碎日常的任务,和往常也没什么两样,回来时我第一时间去了妹妹家,她邻居却说她就在前一日被人请去了毓秀山。
“妹妹常去毓秀山找我,万法宗的不少弟子也都认识她,我本以为这又是个千篇一律的过去一样平常的日子,她会在我的弟子房内喝茶看花,亦或者写字翻书,等着我回来。
“只是等来的却是我师兄的威胁和追杀 ,事情过得太久,有些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但我永远记得,那把利剑一下子洞穿了我妹妹的胸口,他说,我必须死,而妹妹也别想活。”
柳逢春越说越快,声音越来越高昂,关长岁站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
在情绪堆积的最高点,柳逢春没有爆发,反而再次收敛着落了下来,和关长岁对视:“后边的事情,我在秘境和你讲过,你应该知道了。”
周遭的气氛和天色一样一点点暗沉了下去,关长岁的内心也蒙上了一层惨淡的阴云。
玄谷秘境内的火堆旁,柳逢春曾说过这个故事。
其实他当时就有些奇怪,柳逢春说贼人拿妹妹威胁他,而他“顾念情谊”没有出手,只是柳逢春当时情绪激动,他虽然好奇但也没多余插嘴。
原来柳逢春所谓的情谊是指的师兄弟情谊,杀了他妹妹,逼他最后遁入魔道的居然是他师兄。
难怪在孟藏冬环境内,柳逢春似乎对宗门生活颇有微词,应该是早早就有了这种苗头。
他眉头不受控地向中心聚拢,是在是难以想象这样的场景,和他同辈的弟子大都比他大上几十岁,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而和他同龄的弟子也都围着他转。
关长岁大概这辈子都难以理解这种同辈相残的戏码。
下一刻,柳逢春的手指出现在关长岁的眉心,冰冰凉的,和先前的触感别无二致,只是相比于幻境迷林里冰冷的语气,这一次柳逢春的声音明显要缓和许多:“怎么愁眉苦脸的,搞得像被杀的人是你一样。”
关长岁打落他的手,眉目并没有因为外力的作用而舒展太多:“我同理心强不行吗,知不知道什么叫‘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柳逢春收回手,突然露出一个阴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句话似乎是用来形容禽兽的吧。”
“唔,天地万物与人同,有什么不能用的。”关长岁挑衅似的咧嘴冲着他笑。
有意无意间冲淡了刚刚的气氛。
若说起来关长岁本是那种特爱刨根问底的人,是那种有一点好奇心就一定会想办法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人,可面对柳逢春的过去他却一改往日的性子,似乎是刻意想将此事搁置不提。
他调笑的话语里带七分情真意切,他确实是个同理心很强的人,伤痕处的血肉经年累月地生长,也许已经结成一块稳固的旧痂,自己又何必再揭开,问上一句到底是怎么伤的?
何况,仇不是已经报了吗?
“咱们走吧。”关长岁伸手一拍柳逢春的后背,声音响亮清脆,这力气他是一点也没收着,说是没带一点旧怨柳逢春打死都不信。
“现在?去御金州?”柳逢春话里似乎隐隐还带着些退缩。
关长岁没看他,却反驳了他的话:“去什么去,你不累吗?你有没有考虑过,咱们从玄古秘境出来,已经多久没睡过床了?我反正是受不了,我要找家舒服的客栈休息两天再出发。休息知道吗?休息。”
关长岁把手掌合十比在耳边,做了个安眠的姿势。
柳逢春却说:“我出门在外从不睡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