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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清理了路途,安排人守在关键的地方,到寅时出,庾三娘披星戴月地赶到君圃山庄。
曹雄飞快地奔了出来,见庾三娘回到君圃,曹雄差点喜极而泣,“主子,您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王爷,王爷就——”
庾三娘心下一沉,带着人疾步往客房走去,一边走一边问,“王爷怎么了?”
曹雄幽怨地望了庾三娘一眼,对上庾三娘清澈明亮的眸子,又不自在地垂下头,“王爷已经几日没进食了。”
准确地说,自从庾三娘离开的那一日起,陈润之就一直拒绝进食。
到了陈润之住的阁楼,挥退了吉祥曹雄等人,庾三娘独自一个人上了二楼。
二楼卧室里,陈润之毫无生机地闭着眼睛,他如今就像个高大消瘦的骨架子,沉默地躺在床塌上,等风一吹,就会随风飘散……
庾三娘顿时哑了声。
她缓步走到床榻边,低头凝视着陈润之,他浓黑的眉毛,挺直的鼻梁,青灰泛白的唇……庾三娘凝视了许久许久,那夜陈润之踏着月光跨进屋子,仿若神谪的模样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庾三娘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在人世纵横捭阖,来去自如的陆地神仙,真的有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陨落在这方寸之地。
庾三娘叹息了一声,伸手握住陈润之冰冷若铁的手,轻声道:“陈润之,我是庾三……我想成为你的家人……就让我成为你的家人,你来守护我,可好?”
当晚,陈润之终于能进食了,曹雄大松了口气,把壶里的参汤全倒在庾三娘手里的玉碗中,撵走所有人,火烧屁股一样出了门,顺手把门关得紧紧的。
庾三娘不甚在意地回头望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喂陈润之喝参汤。
……
夏季的天气很暖和,明媚的阳光洒在薄被上,庾三娘睫毛颤了一下,迷糊着睁开眼。
手被人紧紧地攥着,身子本能地一僵,庾三娘蓦然清醒过来,看清眼前的人,庾三娘目光不由柔和下来,唇角也扬起淡淡的笑容,“陈润之,你醒了?”
陈润之已经醒了,半靠在床上,漆黑深幽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闻言木然地点点头。
晨风夹带着丝丝花香吹入室内,闻着花香,庾三娘突然觉得有些饿了。
庾三娘起身想要去拉挂在墙上的铃铛,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拽住了,庾三娘轻轻挣了挣。
陈润之握得更紧,死拉着不放。
“我拉一下风铃,让他们弄点早膳端上来。”庾三娘顿了顿,轻声道。
陈润之摇摇头,沉默又执拗地望着她,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墙壁上的风铃突然响了起来。
庾三娘只得又坐回原处。
半刻钟的时间,楼下响起急急的脚步声,吉祥和曹雄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看到陈润之醒了,两人都是十分错愕,特别是曹雄,“王,王爷,”
曹雄激动得眼眶都湿润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昨日还已经濒临死亡的陈润之,今日居然能坐起身来。
陈润之沉默着没有说话。
庾三娘想了想道:“去弄点清淡的早膳来。”
曹雄忙给吉祥使眼色,两人同时退了下去。
庾三娘被陈润之抓着手,见他抓得紧,也就不再挣扎,任由他抓着,靠在椅背上看书。
晨光融融,两人一躺一坐,两人都垂着头,沉默着,阳光给他二人渡上一层淡淡的光辉。
陈润之的长睫在阳光下闪着孔雀尾翎般五彩斑斓的光芒。
此时此刻,他终于走出那虚无缥缈的深渊,摆脱了那冷得叫人灵魂发颤的凄凉,心里充满了柔和,因为眼前的温暖,触之可及。
他听到庾三娘说,要和他成为家人,家人,那他们是做兄妹,还是做夫妻?
陈润之垂眸望着手心里的柔荑,庾三娘肌肤似乎特别娇嫩,轻轻捏一捏,就红了一片,陈润之微微松了松手劲。
做兄妹……庾三娘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家,他会不会被她抛弃在脑后?
陈润之手一紧,目光不由阴沉了几分。
还是做夫妻好,这样她就能一辈子和自己在一起了,死了还可以埋葬在一起。
陈润之目光变得异常的亮,碧波粼粼,静谧幽深。
他突然很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很享受庾三娘对他的纵容。
细碎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陈润之耳朵动了动,他长睫动了动,抬起头来,眼底布满阴霾,阴沉沉的。
抬着托盘往客房赶过来的曹雄和吉祥,脚下同时一顿,两人骇然地抬头望着安静的阁楼,脸色皆是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