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在时间流逝中缓缓潜移,从博古架前移到陶案上,再从陶案上移到地板上……
直到晌午时阿玉才从案前抬头,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下意识看向身侧,萧珩却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正当她疑惑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是萧珩,他手里还提着食盒。
阿玉愣愣看着他,后者将食盒放在了旁边的陶案上,对她说:“来吃饭吧。”
阿玉本来肚子也饿了,闻见饭食的香味下意识就站起来走到了他身边。
萧珩打开食盒,里面放着几样小菜,还有一碗晶莹的大米饭。
菜式简单,可阿玉的眼睛瞬间亮了:“是刘伯做的?!”
萧珩不置可否,挑眉道:“快吃吧,不然该凉了。”
阿玉已经很久没吃过刘伯做的饭了,闻言也不再拘礼,当即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红烧肉肉质软烂,上面还铺了一层桂花蜜,入口即化,阿玉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等她又吃了好几块时才想起来萧珩还站在一边看着。
她登时尴尬不已,顿了顿,放下筷子小声道:“萧大人,不吃吗?”
“我吃过了,你吃吧。”
“是。”阿玉也不再多言大口朵颐起来。
她在一旁吃得开心,萧珩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拿起她誊抄的人名册翻看起来,一年未见,她的字已经颇有风骨了,不过他还是皱起了眉毛,心口不一道:“你现在的字怎么越写越难看了?”
阿玉本来吃得正开心,听见他的话后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连嘴里的饭菜都不香了。
“萧大人,有何指教吗?”
萧珩朝她挥手:“你过来。”
阿玉磨磨蹭蹭挪过去。
“坐下。”他要求。
阿玉依言照做。
萧珩取笔蘸墨,一如往常的将阿玉圈进怀中:“这个字应该这样写……”
他握住她执笔的手,带着她写字,可阿玉瞬间僵了,熟悉的檀香再次袭来,直抵心间,将尘封一年的回忆全部勾了回来,她脑中混乱一片,连心跳都乱了。
萧珩注意到她的僵硬,低头询问:“你怎么了?”
炙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处,酥麻滚烫,阿玉一怔,猛地站了起来!
她这一下猝不及防,萧珩本来低头环着她,她突然起来,不仅脑袋撞在了萧珩的下巴上,就连胸部也破天荒地的擦过他的手臂。
下巴的痛感和手臂上那一触即离的柔软就像电流袭过萧珩四肢百骸,他一下子就僵住了。
“对不住!萧大人!我不是故意的!”阿玉揉着脑袋连忙退到了一边。
萧珩怔愣片刻,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她的胸部:“你……”
“你先吃饭吧。”
阿玉摇摇头:“我吃好了,萧大人。”
“那你……”
阿玉愣愣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萧珩脸上一热,沉声道:“那你接着誊抄吧。”
“是。”阿玉重新返回陶案前开始默默抄录人名册。
萧珩站在一旁,竟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好在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萧大人,礼部的张廷玉大人找您。”
“好,我即刻就来。”
萧珩看了一眼阿玉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礼部张廷玉恭敬的在一颗老樟树下等候着。
“张大人。”萧珩走近。
张廷玉连忙向他行礼:“下官见过萧侍中。”
“你找我有何事?”
张廷玉将手里的礼单卷轴奉上,道:“这是大人你要的今年上报的礼单卷轴,现下整理好了特地奉上。”
萧珩接过卷轴:“有劳了。”
张廷玉摇头笑道:“这种小事交给底下的人做就好了,萧侍中日理万机还要亲自监审,真是事事亲为啊,下官拜服。”
萧珩轻咳一声:“太后的生辰宴,自然是马虎不得的。”
“是,下官受教。”
张廷玉走了后萧珩在门外站了许久才进去。
彼时阿玉还在陶案前专心誊抄着人名册,她并没有注意到萧珩已经回来了。
她正在为这些复杂的人名烦躁不已,这些外国使者的名字怎么都这么奇怪,阿玉边想边咬住了笔杆,就连秀眉也微微颦起。
萧珩进来时就看见她咬笔杆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他一直都知道她在烦躁时总喜欢咬东西,就像小动物磨牙一样,从前她喜欢咬糖人,糯牙将糖块咬得嘎嘣作响,他后来怕她坏牙不允许她吃,她只好将糖人从嘴里拿出来可怜巴巴的求他“哥哥,我就吃这一个好不好?”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小鹿一样,旁人看见定会怜惜纵容,可他却铁石心肠的拒绝了她。
如今,她不咬糖人改咬笔杆子了,萧珩扶额,他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生气。
“不好好抄录咬笔杆子作甚?”他脑子里尚在天人交战可嘴巴却快速将话吐了出来,萧珩尚在懊恼,阿玉却已经条件反射的松开了笔杆子,挺直腰背,脸上飞速升起红晕。
萧珩见状也不便多说什么,这一个下午两人都没有说话,在一张陶案上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直到暮色降临时,萧珩才将手里的礼单卷轴递给她:“这上面的礼单也需要誊抄一份,届时你将人名册和礼单一同给张廷玉送去。”
“是。”阿玉接过卷轴。
“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早点过来。”
“是。”阿玉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一天她实在拘谨得难受,旁边坐着萧珩,她又有一种回到十二岁时被萧珩严厉管教的窘迫无奈感。
怀着沉重的心情阿玉回了尚书局。她现在借调到华文阁,故而也不必向杨尚书交代,她随便吃了些东西便回屋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