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里是被痛醒的,后脊过去做过手术的地方一片剧痛,细密的刺痛像是针脚一样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根脊椎。
他很是费了些力气才从地上勉强把头抬起来——四周一片漆黑,窗帘外面也是黑的,看上去天已经黑了挺久,也不知道是到了晚上还是过去了不止一天。
“……”
他试着想要动一动,可是四肢也只感觉到细微电流经过一样的麻痹,说不清是被压到了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反正就是发软,使不上力气,也动弹不得。
迷迷糊糊又躺了一会儿,他才把手机从裤子口袋里摸了出来,亮起屏幕一看,还不错,没有未接来电。
这个念头一出,他手当场一软,手机直接从掌心滑落径直砸在了脸上。
“嘶——”
他轻轻倒吸一口凉气,生怕动静大了惊扰到了谁,抽完了才想起来,他已经不在刀尖上求生,痛了难受了都能说出来。
真的能说出来吗?
月见里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把所有的苦楚咽回肚子,习惯到都有些忘记怎么喊痛了。
BOSS其实没说错,他怔了怔,忽然意识到这一点,这辈子,只要他还活着一天,组织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就会如蚀骨之蛆一样死死跟着他,貌似死亡是唯一能够终结这一切痛苦的办法。
但是……
他没有力气挣扎,也没有力气翻身,就侧躺在地上不动,视线没有目的地落在不远处的电视机上。
这个问题似乎不能细想,他发现自己只要试图深入去思考一下,就会有一个声音从耳朵边冒出来,围着他打转。
“死了吧……死了就好了,死了就结束了……就不痛了……”
这个声音让他烦不胜烦,偏偏想要给自己一巴掌都没力气,只能躺在地上任由那个声音念咒一样叨叨。
他的头又开始疼,半边脑袋像是被人拿着小斧子开了颅又伸了一根铁棍进去来回搅动一样晕里带着到处打转的疼。
“呕——”
实在没忍住,他张嘴呕了一声。
貌似是因为太久没吃东西喝水,他自认为胃都要吐出来了也不过是一声干呕,实际上除了他眼泪差点没忍住之外什么也没发生。
“啊啊啊——”
还好这里隔音效果还不错,月见里躺在地上嚎了好几声,也没见有人来投诉。
这样下去不行。
他想,应该要做点什么,和这种明显不对劲的状态和想法对抗一下。
可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月见里到现在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像是高位截瘫一样挣扎了半天才从地上挪到了沙发上,不到两米的距离不知道折腾了多久,还把自己折腾的气喘吁吁。
最让他绝望的其实并不是身体的疼痛和脑子里喋喋不休的声音,而是他自己想要动起来的意志和几乎完全不听使唤的身体。
他总觉得他自己可以动起来,可以做些什么,但是就是动不起来,就是躺在那儿使不上力气。
这让他开始陷入自我怀疑,到底是真的手脚不听使唤,还是他的心里其实是惰性在作祟不愿意动而已?
这种自我怀疑没有人能够告诉他答案,只能月见里自己想。
可是他越想就越想不明白,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是想刨根问底的想清楚。
到最后不仅没什么实质性进展,反而变成了没有尽头的自我折磨。
。嘴巴里突然传来了腥味,月见里这才从自我怀疑中猛地抽神,舔了下嘴唇才注意到下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咬破了。
不得不说,腥甜味道的血液倒是出乎意料的提神,月见里见状又加了些力气,把下唇的伤口咬得更深更大了些。
尖锐的刺痛和温热的血液让月见里心里莫名感觉到了“快乐”。
当然,他并不确定这种感觉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快乐,只是这种鲜活的刺激感和兴奋感让他觉得自己“活”了不少,就姑且归类为“快乐”。
至少这种感觉能让他动起来。
不过……动是动起来了,然后呢?然后要做什么?
月见里好不容易从沙发上下来,稳稳当当站在地上,突然又被这个念头打的措手不及。
这些年来,他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出任务的路上,要么就是在组织里和以琴酒为代表的一众神经病斗智斗勇,如今突然能让他自己安排生活,他反倒不知所措起来。
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冒出来一个比喻——像是一个在监狱里待了小半辈子的囚犯,突然刑满释放,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好在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他太久,还没等他好好打算一下这段时间的生活要怎么度过才不算浪费,那些阴魂不散的幻觉和幻听已经找上了他。
那个被他扭断了脖子的卷发小男孩被小志牵着,两人的肤色红润,眼神有光,看上去过得还不错。
“你们——”
月见里神色一喜,眼角眉梢点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月见哥哥,”小志先开了口,一张嘴就是和观察室里那一天一模一样的紫红色血液,顺着他的下巴又一路流到了衣领,再往下打湿了一大片衣服,“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们?”
月见里还没完全露出来的笑容瞬间凝固,要笑不笑,看上去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大哥哥……”
另一个小孩也开了口,眨巴着大眼睛,但是眼球上润出的不是正常的眼泪,而是猩红的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