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松田阵平的鼻子忽然有些酸,他不太自然地扭过头,想起了当年还在警校的时候,月见里拦在他身前的那一天。
说话的功夫车子就到了警察公墓,还没到停车场就已经能看到沿路一片一片的警察和一些受邀的其他重要人士。
“……”
月见里的目光死死盯着这些人,原本自然搭在腿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松田阵平用尽可能隐晦的目光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奈何月见里表情管理做的太好,除了能看出一点他下颌稍微有些收紧之外,什么也看不出。
迪戈一身黑色西装早早等在了停车场,看见他们的车开进来,三两步就靠过来了。
“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别勉强自己……”
迪戈那张向来没个正形的脸恐怕也只有再面对月见里和椎川和光两人的时候能正经些。
“还好……迪戈先生,不用担心我……老师呢?”
“他还在核对流程呢……今天来的人不少,一会儿我带你们过去找他——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我没那么脆弱,”月见里甚至还笑了笑,“好歹也是你和老师亲手带出来的,怎么能那么菜。”
迪戈看着他的表情,没有跟着笑,只是点点头,“嗯,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跟我们——”他瞥了眼松田阵平,额头上蹦出几根青筋,不情不愿地补了一句,“跟这个小子说。”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迪戈先生。”
迪戈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转身走在前面,把两人带到了椎川和光那边。
“老师,什么时候……开始?”
椎川和光放下手中的流程文件,一手拿手机看时间,一手拿出一副墨镜递给月见里。
“九点半准时开始,还有二十分钟。”
月见里低下头带上墨镜,把本就不多的情绪彻底藏在了镜片之后。
“小里……你也再看看流程。”
“好。”
月见里拿起那一份已经被椎川和光简化到了极致的流程方案,像是看普通文件一样快速看完。
正常葬礼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戏剧,表演给某些人看,顺道让他们能够自以为心安一些,仅此而已。
包括月见里在内,今天出席的所有人都是这场戏剧的演员,而他月见里,则会作为英雄遗孤走在最前排,抱着月见夫妇的遗照,引领身后抱着装着月见夫妇生前制服的骨灰盒的人走到崭新的墓碑前,让他们“入土为安”。
“……难受的话,就回去吧。”
椎川和光单单是把自己带入一下月见里的角度,就觉得一阵窒息,推心置腹,他自然知道月见里有多么难受。
“不,”月见里摇摇头,“老师,让我……送他们最后一程吧。”
“好。”
见他坚持,椎川和光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让月见里去告别室准备。
“等等——”
月见里原本已经迈出一步,忽得收回脚看向椎川和光,“老师,一会儿让阵平走在我旁边吧。”
“好。”
椎川和光了然地笑笑,“挺好的,相信他们会很开心。”
松田阵平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听到这句话的月见里,脸上的笑意要生动不少。
“那我们就先过去了,老师稍后见。”
“一会儿见。”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松田阵平才凑到月见里耳边低声问,“哥,为什么椎川长官要给你墨镜?”
“老师怕我在葬礼上笑出来。”
“哦,这样——等等?!”
松田阵平嘴巴比脑子反应快了半秒,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连忙打住。
“哥你认真的吗?”
“我会骗你吗?”
松田阵平摇头。
“真的,老师是怕我笑出来——不过是冷笑。”
“……这才对啊。”
松田阵平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心说刚才还以为月见里和椎川和光这对师徒终于一起疯了。
“这些人——”
月见里环顾一周,剩下的话并没有明说,但是松田阵平都能明白。
原因无他,松田阵平也不喜欢这种形式,但是椎川和光他们碍于社会影响,还是不得不准备走今天这样一个流程。
所谓的祭奠和悼念,尤其是在这种葬礼仪式上做的“告解”,不过是活人演给活人看的戏码罢了。
死人听不到,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些形式的内容。
松田阵平能想象的到月见里有多么厌恶这种所谓形式,他求得不过是一纸证明月见夫妇清白的公告而已,如果有的选,他大概率只会和几个熟人一起,把月见夫妇的骨灰盒移到警察公墓来就算完成仪式。
在这种形式上,每个人的行为都需要恰到好处的演技,又有谁知道,到底有多少眼泪是真心实意地流给逝者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