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闭着眼,蓬乱的头发挡住一半脸,任谁说话,他都不理,闷闷地缩在车里。
人群中有骂声,说他是抹黑太后的流氓;也有唏嘘,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无论怎样,“沈鹤亭”配得上一代枭雄的称号,尽管枭雄的死法不太体面。
囚车最后停在午门前,满朝文武,早已站在四周高墙上观刑。
“沈鹤亭。”
“……”沈鹤亭迷迷瞪瞪的,不知道有人在叫他。
“沈鹤亭!”
他匆忙地“嗯”了一声,直起脖子往四周看。
“下车。”囚车的门打开,孔环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
接近正午的太阳非常刺眼,沈鹤亭睁开一只眼盯着孔环,笑了一下。
此时的孔环身着银灰色蟒袍,手执白色拂尘,容光焕发,像极了过去的沈掌印。
沈鹤亭爬下车,像条狗。
孔环眼神示意左右,把沈鹤亭抬下了车。
沈鹤亭好像生病了,没精神,脸惨白。
“怎么跟个幡子似的随风倒?”孔环瞪一眼要给他上枷锁的狱卒,“不用了,咱家瞧他这模样,能被那玩意压垮了。”
沈鹤亭抬眼望一眼孔环,雨珠擦过他的发丝,像撒了一层泪水。他轻笑——孔环这跋扈嚣张的模样,太像过去的沈掌印了。
或许,尝到权力的甜味,人都会变成一个样。
孔环朝他面前的门抬一抬下巴,示意手下可以把沈鹤亭往刑场上带。
“孔掌印,请留步。”
孔环头也不回:“林大人?”
“大理寺还需查验沈鹤亭身份,”林世濯盯着沈鹤亭,“本官要将沈鹤亭带走,一个时辰后,就还给掌印。”
“司礼监已经验过了。”孔环冷道,“林大人不相信咱家?”
林世濯说:“本官并无此意,一切都按规矩来。”
孔环说:“这是皇宫。”
“本官知道。”
孔环稍微抬高了嗓音:“这是皇宫!”
“沈鹤亭入宫有蹊跷,”林世濯瞪一眼半死不活的沈鹤亭,“本官要亲自查验。”
孔环:“什么意思?”
“就怕宫中有嫪毐。”
沈鹤亭勉强抬起头。
孔环挡在沈鹤亭前边:“这事都过去多久了,林大人还揪着不放呢?不都说了,都是他一人所为,与太后无关!你还查,莫非是信不过太后?!”
林世濯:“沈鹤亭的义父是沈冰泉,与孔掌印……算是兄弟。”
孔环说:“沈鹤亭他能入宫,并无——”
“孔掌印,”沈鹤亭打断孔环,“林大人要验,就随他去吧。”
孔环侧眼盯着他:“何时轮到你说话?”
沈鹤亭道:“不必为我打嘴架。”
林世濯示意手下:“带走。”
便冲上两个人,提一只鸡一样将沈鹤亭拉走。
“林大人,”孔环举着一块铜色令牌,“此乃太后娘娘手令。”
林世濯愣了一下,才想起要跪。
“娘娘命咱家领罪奴沈鹤亭入宫,咱家可不敢随便将他送给别人。”孔环说,“娘娘还等着咱家回去复命呢。来人——将沈鹤亭带走!”
孔环凑近林世濯,俯下身在他耳边小声说:“林大人,事都过去了,何必揪着不放?再者说,人都快死了,□□有没有那二两肉,又有什么关系呢?大人啊,别做不合身份的事,别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林世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孔环瞪他一眼,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转身走了。
林世濯跪在那,盯着孔环与沈鹤亭的背影,脸色阴沉的像今日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