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玉看着沈冰泉慢慢倒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你知道了,本王说话算数的。”
沈冰泉临死也不错眼珠地望着沈鹤亭,失去力气之前,他留下了最后一颗泪,混杂着鲜血,消失在胸膛里。沈鹤亭如遭雷劈,那滴泪就像一把尖刀刺进他的心房,让他疼、让他后悔。
李怀玉露出自己的脖颈,贴上沈鹤亭手中的刀:“来呀!杀了我!你敢吗?你还拿得动刀吗?”
沈鹤亭的胳膊止不住地颤抖。
“真拿不动刀了,”李怀玉嘲讽道,“这么多年,你一点没变呢。你这么有情有义,义父死了都恨不得跟他去死,怎么就对我无情无义?鹤亭,我对你不差的。”
沈鹤亭紧咬牙关,理智告诉他握住刀、抹了李怀玉的脖子,杀了他!可他就是提不起劲,沈冰泉不肯瞑目,像天神一样审判沈鹤亭的罪行。
李怀玉撑着地面站起来,眼睛就像山鬼一样抓着沈鹤亭不放,逼问道:“你要复仇,我将你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你要救你的小青梅,我就让出皇位,心甘情愿只做一个监国,让那半大孩子做太后!你说你希望她在宫里过得好,我这个监国,就帮她打理朝政!你忘了吗,父皇真正的遗诏,究竟是传位给谁?!没有我,小太后能安安稳稳地活到现在?!没有我,你和她早就被朝臣吞得渣都不剩!”
沈鹤亭望着沈冰泉的尸体,眼神空洞,双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心被后悔填满了。
“看着我!”李怀玉揪住沈鹤亭的衣襟,“你们父子都这样!一个劲地对我好,给我我从来没得到过的东西。我就尽全力,把我能给你们的都给你们!结果你们怎么对我的?不光冷落我,还背着我,给别的女人当牛做马,江山、兵权全他妈不要了!”
“你真恶心,”沈鹤亭一脚踹开他,“你太恶心了,李怀玉。”
“没关系,我就当是肉包子打狗,”李怀玉擦去眼泪,嗤笑,“本来我对你,就没什么感觉。无非是因为你是你们兄弟四个里,长得最像你父亲的。”
沈鹤亭提刀刺进他胸膛:“别再说了,脏我耳朵。”
李怀玉抓住昆山玉,无比眷恋地说:“当年,我第一次走进你的军帐,迎面而来就是你身上的味道。我见过太多行军打仗的男人,他们身上的汗味跟血味混杂在一起,让人想吐。可你不一样,你身上好香。不是特地熏的香,就是肌肤之间,散发出一股……不可名状但又让人迷恋的香味。”
“闭嘴!”沈鹤亭手上的刀又往深处刺。
李怀玉脸上依然是诡异的笑容:“我听见军士们齐声声地喊‘王爷’,我一回头,你正风风火火地朝我走来,银白色的铠甲熠熠发光,照得我的心暖洋洋的。”
“闭嘴!”沈鹤亭拔出昆山玉,又刺了一刀,“你别再说了。”
“我自幼不得父皇待见,是你……”李怀玉透过沈鹤亭的眼睛看向另一个人,“给了我别样的……疼爱。”
“滚啊!”沈鹤亭发狂地往李怀玉胸口刺,但李怀玉的笑声越来越响,鬼哭狼嚎的。
“你不是敬重那老阉人吗,那我就帮你杀了他,”李怀玉大笑,“不然你迟早得被你那该死的情义害死。像我们这种该下地狱的罪人,怎么能有情呢?有了情,这辈子不就完了?”
“住口!”沈鹤亭哽咽了,“住口……”
突然,一道刺目至极的闪电,仿若天神怒挥的利剑,“咔嚓” 一声,悍然撕开这厚重的墨幕。刹那间,整个宗正寺被照得惨白,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在这惨白光芒下无所遁形。
沈鹤亭的双眼瞬间瞪大,瞳仁急剧收缩,面庞血色尽褪,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携着泪簌簌滚落,顺着脸颊淌下,汇聚在微微颤抖的下巴处,啪嗒啪嗒地滴落。
紧接着,一声炸雷轰然滚落,震得人耳膜生疼,将沈鹤亭从幻觉中拉出来。
他呼吸都停滞了,汗珠直流,喘着粗气。
“旻儿……”沈冰泉呼唤他,“动手啊……”
沈鹤亭僵硬地挪动脖子,目光在沈冰泉与李怀玉之间来回跳跃。
原来义父还没死,刚刚他“见到”的,都是他的幻觉。
他真的该睡觉了,他太累了,现在没有一点力气反抗了。
“咣当当!”
昆山玉掉在地上,沈鹤亭舍了刀,他的双腿终于不堪重负,膝盖一弯,“扑通”一声瘫倒在地。双手无力地撑着地面,掌心摩挲着粗糙的沙石。他跪在地上,低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像一株被折弯的梅。
“怀玉殿下,恳求您……放了我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