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纭甩开沈鹤亭,失望地瞧着他:“掌印不是说不认得哀家么,那便不要再做出如此不合规矩的举动,莫僭越了。”
沈鹤亭原本垂眸在听,可当他听见花纭说“僭越”二字时,他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一般,感觉连思想都顿了半晌。他应当明白的——花纭是太后而他是奴才,纵然他有权、她只是他的傀儡,但身份终究有天差地别,犹如白云与深渊。
一介宦官,根本就不该跟太后发生什么纠葛,连一个眼神,一瞬触摸,一丝妄念都不该有。他适才给花纭包扎,望她的眼睛,都是出格的僭越。
可沈鹤亭不认,从心里就不想承认他与小太后之间能隔着什么礼仪、什么规矩、什么体统——即便从前他们“没什么故事”,似乎“井水不犯河水”。
“太后娘娘,”沈鹤亭依旧握着花纭的手腕,敛眸看向她时依然露出了犹如雄狼护卫领地时的占据之欲。沈鹤亭背着月光,笑得不易察觉,“您须得明白,但凡是奴才想要的,便一定要得到,至于是否‘僭越’,奴才并不在乎。”
花纭有股撞上嚣张跋扈未经驯化的萧旻来当司礼监掌印的错觉。
“喂!沈鹤亭你偏心!本王快坚持不住了!”
李怀璟的语调听得非常可怜,沈鹤亭才想起来那边还有个跟重烨缠斗的燕王。他微微含笑,对花纭说:“娘娘在此稍等片刻。”
花纭抱着胳膊,坐在了房顶上。
沈鹤亭转身,无可奈何地瞥了李怀璟一眼。
重烨拿着弓,连脚都不用挪,只要箭往弦上一搭,李怀璟就四处躲闪。还不忘在颈前举着刀寻找机会。可惜李怀璟道行还是不够,重烨那可是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猎手,打不过。
重烨统共出手三支箭,第一支被李怀璟躲掉了,可第二支、第三支差点害得他残废。一支刺穿了肩头,一支嵌进了小腿。
最后当重烨架起第四支箭时,李怀璟实在没力气跟他斗了,步步踉跄后退,正好撞上沈鹤亭。
沈鹤亭提着燕王的衣领,白了重烨一眼,无比嫌弃地说:“你逗狗呢,竟如此戏弄我们北疆兵马大元帅、燕王殿下?”
李怀璟疼傻了,没听出来沈鹤亭在指桑骂槐,抱着他哭天抹泪:“疼死本王啦……”
“乖一点,别喊疼,”沈鹤亭安慰似的拍拍他肩膀,将刀收入鞘中,扔给了李怀璟。
重烨听见收刀的声音,还笑着说:“不用刀吗?”
“此刀你不配,”沈鹤亭从靴中拔出一把半尺长的剜刀——诏狱的常客,用来挖人眼珠的。他两指夹着剜刀柄,笑道,“你得用这个。”
重烨的笑容逐渐消失,他面向沈鹤亭的方向,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
弘治八年仲夏,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重烨在自己的小屋雕一支发簪——他想送给新婚的鞑剌妻子。萧元英死了,萧氏灭了,再也没有什么能挡在他头上了。
突然,有人踹开了他的房门。
他瞥见一截黑色的劲装,那人手中还提着一颗滴水的“球”。
重烨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那不速之客提起了后衣领。
“萧重烨你个畜生。”
少年被雨淋湿,但他鸾凤一般的眼眸此刻透着罗刹一般的狠厉与暴虐之色。少年只用左手就将重烨摁在了墙角,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他看见那少年苍白的脸上飞溅一行猩红的血液,少年怒目,犹如爬到人间的恶鬼。
重烨终于看清他右手提的是什么——正是他妻子的人头!
少年哼笑,抓着头发将人头摁到重烨脸上,血浆糊了重烨一脸,少年一把将人头甩了出去,用两只手扼住重烨的喉咙。
“你害死我爹,我就去鞑剌砍了你婆娘。如此有来有往,义兄,你满意吗?”
妻子的人头碎了一半,剩下的骨碌碌地滚出房间,泡进了院中的水洼。
如此触目惊心,都不及萧旻的脸更让重烨害怕。他双脚悬空,涕泪横流地向萧旻求饶:“四儿你放过我……我不是故意害义父……”
一拳重重打在重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