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府是江序舟搬出临海府后买的一套大平层。它不在海边,而在与海边相反的方向,在墨城市的郊区。
这套房子江序舟一个人的时候很少回来住,只有谈惠来的时候,他才会回来住几天。
叶浔对他的这些情况,了如指掌。
他站在江序舟的家门前,听见屋内震耳欲聋的电视声,打心底佩服江序舟的先见之明。
幸亏是个顶楼大平层,不然江序舟怕是要被周围邻居投诉。
叶浔低头整理一下仪容仪表,发现自己早就浑身湿透,裤腿上还沾有泥点子,压根没什么需要整理的必要。他摁响了门铃。
屋内的电视声减小,谈惠迈着小碎步跑来:“舟舟吗?不是说不回来吗?”
“奶奶,我是叶浔。”叶浔喊了一声。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跑来这里陪谈惠,大概是潜意识里想要答谢江序舟对自己父母的那些好吧。
“小浔呀。”谈惠打开门,惊呼道,“哎呦,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浑身湿透了怎么也不换身衣服再过来呀?”
“我刚好在附近,顺路过来。”
“快进屋,我去给你拿一套舟舟的衣服。”
谈惠匆忙地跑进卫生间给他拿了条干净的浴巾,又到江序舟衣柜里翻了翻。
江序舟的衣服不多,大多数都是黑色,藏蓝色,或者灰色,就连睡衣也都是这样的颜色。
在老人家的思想里,年轻人就应该穿点亮色的颜色,所以她对于江序舟这些衣服颇为不满,决定在他的衣柜里翻出别的颜色给叶浔穿上。
“奶奶,要不然我来找?”叶浔边擦头发边说,“序舟的衣服都是我收拾的。”
尽管,那都是四年前了,但是叶浔觉得以江序舟这种头像都用四年的性格,绝对不会更改衣柜的布局。
哪怕这套房子,他从来没来过。
谈惠应声让到旁边,叶浔轻车熟路地拉开最左边衣柜,打开最底下的抽屉——几套略显亮色睡衣赫然躺在里面。
叶浔挑了一套暗红色的睡衣。
这应该是两套的,只不过还有一套被叶浔拿走了。
其实,现在这套才是他的。因为他某一天心血来潮换上这套睡衣时,才意识到自己拿成江序舟的了。
他没有理由回来拿,又不舍得丢掉,所以这套睡衣便一直留存在这里。
“还是小浔厉害呀。”谈惠说道,满眼赞赏地看着他手里的睡衣,“你们年轻人就应该穿这种亮色的衣服,舟舟那些衣服太暗了,显得人不精神。”
“你快冲个澡,早点休息吧。”谈惠瞧见叶浔湿///漉漉的衣服,说道。
她离开时顺便带上来卧室的门。
锁落下的那一瞬间,叶浔不自觉地拿起衣服闻了闻。
是他喜欢的木质香,却不是以前的味道。
他用力把脸埋进衣服里,味道钻进他的每一寸毛孔,抚平心头的烦闷。
叶浔有点想哭。
他在离开江序舟之后,原本封在玻璃瓶里的情绪开始外泄一点点浸///透。
他有点搞不清自己的情感了。
于恨,他恨江序舟的突然冷漠和不留情面,恨他不早点解释,让自己独自承受如此多痛苦,恨他四年之中从未露过面,但又在自己想要放弃时候乍然出现,默默忍受一切自己强加给他的痛苦。
他确实想要扒光江序舟身上的虚伪,解除他所有的关系,然后把他捆起来丢在自己身边。
囚禁他,让他只属于自己。
于爱,他舍不得江序舟的好,舍不得江序舟的柔情,以及自己骨子里解不开的依赖。
因爱生恨,又恨中生爱。
叶浔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自己该接近江序舟还是该远离江序舟,是听从内心还是遵循本意。
人无措的时候,都想用眼泪去掩饰脆弱,去发泄内心情绪。这是本能。
暗红色的睡衣在咸涩的泪水打湿下,颜色变得鲜明。
叶浔努力压下呜咽,却仍露出些许声音。
无助,委屈,难受的情绪接连透过眼泪流出来,原本该在四年前流出的泪,该在江序舟面前流出的泪,跨过时间,流在了静静躺在江序舟衣柜里,他自己的睡衣上,流在了江序舟味道的睡衣上。
直到凌晨,叶浔也没换上那套睡衣,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哭的时间太长,嗓子又疼又哑,他蹑手蹑脚走出去倒了杯水,慢慢喝完,顺手给衣服丢进洗衣机,洗完晾好,给谈惠写了个纸条,走出山海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