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弃清晰地听到鸟鸣声,他仿佛看到鸟雀成群的场景,紧绷的心在鸟鸣声中逐渐放松。
这倒是跟他想象中的仙境不太一样,三七给他讲的话本子上仙境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清冷又孤寂。
没想到仙人也有招猫逗狗的喜好,还挺有意思。
跟在二人身后的江花朝极有眼色地接过司青衔手里拎的食盒,她思忖片刻还是替刚才那群小混球求情,斟酌道:“师尊不必理会他们说的话,他们都是半大的孩子,说话也不知轻重。”
“无妨。”
司青衔倒是没把这些议论放在心上,但他察觉到楼弃在害怕,便抚上楼弃颤抖的肩膀,安慰道:“阿弃,不要怕,这些哥哥姐姐不会伤害你。”
楼弃迟疑地点了点头,答道:“三七不会骗人。”三七说神仙哥哥是好人,那他一定就是好人。
江花朝这才注意到司青衔身侧的小孩,她好奇的打量着躲在师尊身后的小孩,这小孩虽然只穿了一身朴素的衣裳,眼睛也被一条绸带遮住,但她还是觉得这小孩挺可爱,就主动上前摸了摸他的头。
“我叫江花朝,你叫什么名字?”
楼弃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怯生生答道:“楼弃。”
江花朝还没听过楼这个姓氏,随口问道:“是大器成才的器吗?”
楼弃摇了摇头,解释道:“姐姐,我的名字是抛弃的弃。”
江花朝没想到是这个字,脸上的笑容明显凝滞了,她讪讪一笑,“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叫这个名字,怪不吉利的。”
楼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花朝牵起了左手。
这是除了三七之外,第一次有人主动牵起他的手,这久违的亲昵让楼弃感到陌生。
奈何江花朝实在是太热情了,她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颗蜜饯塞到楼弃嘴里,笑道:“小孩子还是要多吃饭才能长高,小阿弃,你太瘦了。”
“谢谢姐姐。”
这是楼弃第一次吃蜜饯,以前阿娘总说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甜食,后来楼弃也没有机会吃甜食。
回到镜花台的楼弃仍紧紧攥着江花朝给他的一整包蜜饯,他就坐在廊下的台阶上吃蜜饯。
绿豆站在廊前的梨树枝上偷看这个奇怪的小孩,它搞不明白主人怎么会喜欢这小玩意,这玩意还没有镜花台后山那只犟种老虎大,看起来就不好养活。
此时的楼弃并不知道自己被一只肥鸟嫌弃了,他拿着蜜饯吃得正欢,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一团白色正在无声靠近。
司青衔千里传音让舜之帝君速速赶来镜花台,但并没有说清楚所为何事。
司青衔难得有事相求,舜之帝君便来了兴趣。
舜之帝君只好借助昆仑的传送门瞬移到镜花台大殿,他随手理了理身前的青丝,笑道:“今儿是吹的什么风,司渊仙尊竟然有事相求,稀罕事啊。”
“舜之,来尝尝我专门让人去千机阁重金买的茶叶。”
端坐在矮桌前的司青衔正在沏茶,舜之帝君迫不及待的拿起茶盏尝了一口,嗯,是自己最爱喝的顾渚紫笋。
过了片刻司青衔才放下茶盏,斟酌道:“听说舜之帝君研制出来新的灵丹,可医白骨祛腐肉,不知道是真是假?”
脑子不太好使的舜之帝君张嘴就来,“你怎么知道?本君研究了四十年才成功炼出此丹。”
专注于品茶的舜之帝君并没有注意到司青衔脸上狡黠的笑容,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掉进了某人的陷阱里,舜之帝君后知后觉道:“你小子是想要本君新研制的灵丹,你要这个做什么?”
司青衔见此事兜不住,只好将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得知全部经过的舜之帝君瞬间暴怒,他不可置信道:“司青衔!你口口声声的要紧事就是让本君给一个小孩治病?!本君在你眼里就是个治病的工具!枉本君当你是挚友,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狗东西。”
狼心狗肺,果然是舜之能说出来的话。
司青衔被他的话逗笑,这人从小就是炮仗脾性,还真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随手将桌上的一碟龙井软酪推到舜之帝君面前,解释道:“我原本不想节外生枝,但这孩子身世凄苦,相依为命的阿姐在临死前将这孩子托付给我,这总不能食言……”
舜之帝君听得一肚子火,他重重地将茶盏摔到桌上,怒不可遏道:“就因为他可怜你就把他带回来,那你看我可不可怜,花了四十年世间才研制出来的灵丹,你说给就给出去了,你现在还要收他为徒。司青衔,你忘了蓬莱门规了?”
司青衔顿了一瞬,坦然道:“但我总要先治好他的眼疾,至于掌门师兄答不答应,日后再议。”
司青衔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
这厮捡了个孩子就性情大变,他平日可不是这么贴心的性子,当真是件稀罕事。
舜之帝君盯着门外廊下的小孩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疾应该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那就好治多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道:“他的眼疾不难治,但是需要几味珍贵的药材,本君觉得这笔买卖不划算,你要耗费百年修为和不少仙草才能治好他这副虚弱的身子,但是很明显他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小孩。”
廊下的楼弃刚好侧首,舜之帝君看清了他的面容,呼吸一滞,“不,确切来说是个有点丑陋粗鄙的小孩。”
“到底能不能治?”司青衔不耐烦的打断了某人的话,当着孩子的面说话也不知道收敛点,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没分寸了。
舜之帝君瞥了眼脸色阴沉的司青衔,暗笑他这副样子活像是当了爹,不仅操碎了心还格外护犊子。
他抖了抖袖子,笑道:“当然能治,你这尊大佛都开口了我敢不治好?但你可要想清楚,此子命格不好,将来怕是生死难料,你若要收他为徒,那便不是收徒是作死。”
司青衔嘴角的笑容愈深,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坐在廊下的小孩,道:“这就不劳帝君操心了。”
巧了,他这人有两个毛病,一是喜欢性子倔强执拗的小玩意,二是一旦做了决断就不会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