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绪摸了摸脑袋,不解道:“师父,云师姐什么意思啊?”
舜之帝君皮笑肉不笑道:“为师要倒霉的意思,司青衔那疯子要是知道这馊主意都是为师出的,为师恐怕性命难保。”
镜花台,孤月高悬九天之上显得各外冷寂,冷风拂过时携带阵阵幽香。
舜之帝君和迟绪坐在凉亭里赏月,帝君端起琉璃盏放在迟绪面前,道:“这是千年雪莲熬的补药,这几日你灵力受损太多,要是再不上心,为师都不知道你何年何月才能修成仙身。”
迟绪无奈的拿起勺子,这补药说是用雪莲熬制却苦得很,他叹了口气,提醒道:“师父,您现在怎么比师兄还唠叨,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仙尊交代吧。”
舜之帝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这小子越来越招人嫌了,他要是能想出来法子,也用不着在司青衔身上施下安睡咒。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仙根一旦恢复,灵力便会重新凝聚经脉之中,等到灵力流通全身骨髓,仙体便会在须臾间彻底恢复,司渊仙尊本就是三界内最强的上仙,区区一个安睡咒简怎能困得住司青衔。
随着镜花台灵力越来越充盈,司青衔的神识也更加清明。
旭日东升至最高处的瞬间,司青衔缓缓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青色,他抬手摘下遮在眼前的绸带,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五感又恢复了。
他看着手腕上早已消散的深紫色魔纹,疑惑道:“怎会如此?魔气侵体已是无解,舜之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司青衔起身披上一件大氅,他实在想不明白舜之到底如何清除自己身上的魔气,索性去问个清楚。
“今儿的雪莲竟然没炖烂,迟绪这小子厨艺不错啊。”
舜之帝君恰好端着一碗补药推开了寝殿的门,好巧不巧撞上司青衔,他看着彻底清醒的司青衔,一时间悲喜交加,还没等司青衔开口询问,舜之帝君已经把碗递到了司青衔手里,严肃道:“这是熬了两个时辰的补药,你可要趁热喝了。”
司青衔虽然疑惑,但还是将一整碗补药都喝了,他把瓷碗放在紫漆木桌上,低眉理了理衣襟,随口问道:“阿珩呢?”
舜之帝君心里紧绷的弦瞬间断成两截,他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斟酌道:“有件事我要先跟你坦白,你身上的魔气彻底消散了,受损的仙根也已经修复,上古魔族残留的魔气不能用仙法神力根除,只能转移在另一个人身上,这转移魔气之人……”
他顿了顿,咬着后槽牙吐出几个字,“转移你身上魔气的人是楼珩。”
楼珩?!
这两个字太轻,轻如薄云轻易被吹散,这两个字太重,如巨山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这个答案对司青衔来说太过残忍,比他魔气侵体、命不久矣残忍十倍百倍。
司青衔听到这句话之后只觉心口骤痛,他身形一颤,修长的手紧紧扣住殿门边框,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压抑着心里的悲痛。
过了许久司青衔才缓缓抬眸,哑声道:“阿珩在哪儿?”
“你别激动,你的身子刚恢复。”
舜之帝君见司青衔情绪波动太强,就连周身灵力都几乎控制不住,他很清楚现在的司青衔体内灵力逆转倒涌,再加上这个消息太过突然,恐怕再耽误下去司青衔就会堕仙成魔。
“以本君仙术引东风而来,召天地灵气,现——”
他翻手念诀将一股灵力传入司青衔心脉,虽然只能维持片刻宁静,但对司青衔来说这便足够了。
趁着司青衔的心绪平稳,舜之帝君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司青衔捂住心口缓了许久才抬手召唤出一件法器,修长的手抚上法器顶端,掌心淌出的鲜血唤醒了尘封多年的法器,这是当年无极真人留给司青衔的最后一件法器,他今日一定要把楼珩从结界里带出来。
“既然如此,那本尊便破了那道封印,毁了那狗屁结界。”
还没等舜之帝君拦住他,一道强烈的白光闪起,舜之帝君抬袖挡住眼前的白光,待白光消散后,司青衔的身影早就消失了。
舜之帝君早就预想过司青衔的反应,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厮竟然要去后山破开结界。
他连忙传音让迟绪去拦人,忍不住破口大骂:“司青衔这个疯子,他简直是要毁了蓬莱。”
等舜之帝君赶到后山的时候,司青衔已经耗费了千年修为,以自身精血起阵,灵力不断从阵法中涌出,像是要形成一股强大灵力来冲破封印。
这是上古神族的阵法,一旦破阵,破阵之人就要受到神的诅咒,司渊仙尊就一定会堕仙。
迟绪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刚想过去就被舜之帝君拦了下来,他轻飘飘的落下一句,“司青衔破不开这道封印,他的仙体刚恢复,再加上心绪不稳无法使出毕生修为,所以你无须拦他。”
听完师父的话,迟绪讪讪一笑挪开了视线,他从前只觉得楼珩是个蠢的,没成想仙尊也是个疯子,师徒两人真是如出一辙。
正如舜之帝君所言,司青衔的仙体尚未恢复,他体内的灵力支撑不住如此强大的阵法,一道银光冲破半空中的阵法,此阵已破,无法再重新凝聚灵力了。
被阵法反噬的司青衔并没有放弃,他召唤出一品灵器打算硬闯结界,强行破开面前这道神族封印。
舜之帝君见状连忙挡在司青衔面前,他翻手用灵力压制住司青衔的一品灵器,怒道:“司青衔!你不要命了,硬闯结界的下场你不清楚吗?!”
“让开!”
司青衔强行运功将周身灵力都凝聚掌中,他今日定要破开这狗屁封印,蹙眉质问道:“本尊命数已定,你为何要将转移魔气的法子告诉他,舜之,你不会不知道我不愿任何人付出代价,尤其是楼珩。”
舜之帝君自知理亏,他确有私心,但他不后悔把转移魔气的方法告诉楼珩,司青衔想救自己的徒弟,而他也想救自己的挚友。
“你怨我怪我,我无话可说,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耗费的灵力是楼珩受了多大的苦难才换回来的,司青衔,就算你不惜代价,但也要珍视这条命。”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楼珩被困于一方。
司青衔顿了一瞬,但还是越过了舜之帝君,可惜他手中的一品灵器抵不住封印的强大神力。
灵器周身被震出无数细小裂纹,司青衔的右手亦被震出一道极深的血痕,殷红的鲜血顺着灵器滴在地上。
结界上的封印颜色变得更亮,照亮了半座山头,司青衔还想继续施法,突然半空一道白光闪过。
司青衔被一股强大神力镇压了周身全部灵力,仙人之躯怎能忍受神的震怒,他抬手捂住胸口,堵在喉间的血被硬生生压下去。
司青衔垂眸看了一眼仍在往外翻涌灵力的神族封印,他很清楚无论如何都打不开这封印了,自嘲地笑出声,“本尊修仙问道数千年,从未有过贪念恶行,可偏偏老天不开眼,既然命数已定,本尊死便死了,为何要将楼珩永远留在这结界之中?!”
长身玉立的仙人最终昏厥倒地,强行逆转经脉滥用神力乃是违抗天意,可惜天命难违。
司青衔再也不是只身斩杀十万邪祟妖物的玉阙真人,他沦为在红尘中苦苦挣扎的凡夫俗子,在梦中经历一遍又一遍永失所爱,终日囚于愧疚痛苦中不得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