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我让我助理物色了一批。”齐祺把文件交给她,“然后我照着你的喜好筛选掉了一些。”
陆元昭说了声谢,逐一翻开资料,三年读研生活让她可以在任何环境下平心静气地一目十行阅读文献,她很快就大致浏览完了这些资料,神情有些凝重,“姐,只有这些吗?”
她知道齐祺找这些肯定费了一些功夫,可是说实话,这几个人没有一个模样长在自己的审美点上。
人的第六感真的是个奇妙的东西,它既奠定了很多一见钟情的开始,也决定了人与人之间的第一印象。
只可惜,无论是证件照还是生活照,陆元昭都对这几个人没什么眼缘。
“我一个都没看上。”
“没事。”齐祺也不意外,她知道陆元昭的要求有多高,反正这几个人也是她最近在几个大学里筛的,陆元昭不满意,那再找找就是了。
齐祺支持陆元昭的任何想法,却也有些忧心,“不过你真想好了?你要是被舅妈知道,腿估计都要被打断。”
“想好了。”陆元昭执着地说:“生个跟我姓的漂亮姑娘,还不用招赘,有什么不好。”
“那你先干——你要成功了,我也这么干。”齐祺把资料收回去,给自己的助理发了条消息让她再物色物色,一抬头,就见一男人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边上,身后还跟了几个人,“小齐总,怎么坐这儿啊?”
几个男生好像是齐祺的朋友,其中一个高瘦的男人的目光在陆元昭的脸上停留半刻,语调轻浮,“小妹妹挺眼熟啊。”
酒吧里人多,有些闷热,陆元昭一进场就把风衣脱了丢在一边,只穿着那件绿色旗袍,修身的旗袍廓形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线,挽着头发,因为专业原因,指甲修剪得很整齐,腕间挂着一串常年佩戴的沉香手串,在手上绕了四圈。
男人的视线就这么居高临下地落在她身上,眼神傲慢不已。
陆元昭很讨厌这么直白的打量,她低下头,拿起方才调酒师送来的酒小酌,并不理会。
“眼熟个屁,蠢猪。”齐祺的性子一点就燃,替陆元昭骂道:“你路边看只狗都眼熟吧。”
那人顿时涨红了脸,指着齐祺就要开骂。
“小齐总,这是你朋友?”另一人笑着打圆场,齐祺是齐家的接班人,他开罪不起,只得将那打量陆元昭的人挡在身后,隔绝双方的视线,问齐祺:“怎么没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齐祺不接茬,“这是我妹妹。”
“你妹妹?”男人没想起来,“哪位啊?”
他只知道老齐总齐成钧有个在京大一心钻研数学的儿子齐禛,不记得还有个女儿啊,难不成是在外头生的?
“老周的双胞胎妹妹。”齐祺介绍道:“在南方读书,你没见过也正常。”
老周自然指的是齐祺的表弟周自恒,男人想了下,自己是有听说周自恒有个双胞胎妹妹,一直没见过,今天第一次见,才发现眼前女生的眉眼和周自恒还真有点相像。
“我听说阿恒有个双胞胎妹妹,一直在杭城。”男人同陆元昭打招呼,“你好,我是阿恒的大学同学,我叫季鑫来。”
齐祺在一侧同她耳语,“他是我爸发小家的。”
陆元昭漠然地点了下头,端起酒吧与季鑫来碰杯意思了下,“陆元昭。”
“陆元昭?”季鑫来迟疑了下。
齐祺漫不经心地摇晃酒杯,虚抬下眼,“我妹妹跟我舅妈姓,有什么问题?”
“原来是这样。”
“小齐总,不带元昭妹妹往外坐坐?”季鑫来提议道:“大家都在外头呢。”
“不了,我妹妹喜欢安静。”齐祺摆摆手打发人离开,“你玩呗,她难得来一趟,我陪陪她。”
“你们先玩。”季鑫来让身后跟着的那几个男人先走,径自在齐祺对面坐下,“小齐总,上回我托你那事——”
头顶出风口排出的热气吹得陆元昭闷得慌,见俩个人有事要谈,出于礼貌,她自觉地起身给他们腾空间,“姐,我去上个厕所。”
她连手机都不带就走了,不过也没往厕所的方向去,她经过吧台,正准备去寻个窗户,在外头透了会儿气。
冷白的灯光折射在灰色的大理石吧台,吧台前的调酒师正在摆弄干冰,弄得那附近烟雾缭绕,陆元昭本想绕开,眸光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往那儿一瞥,就那样在继续朦胧的雾霭中,一眼锁定了那一道清癯的身影。
银色的细框眼镜压在男人挺直的山根上,垂落的中分刘海扫过眉骨,在眼睑投下细碎的阴影,松垮的深灰色卫衣勾勒出挺括的肩线。
陆元昭的呼吸忽然停滞住,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紧了,她将左手腕上的那串开过光的沉香攥在掌心,无意识地来回摩挲。
太像了。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男人一手撑在吧台,仿佛周身有层屏障,将他与四下的觥筹交错相隔开,独留他一人游离世外,淡漠得好似尘世外的一缕孤魂。
酒吧里四下照射的彩灯突然扫过他侧脸,描摹出他凌厉的下颌线,陆元昭这才发现,男人鼻梁的右侧有一颗痣,她怔愣在那里,盯着他扶杯口的指节,在灯光下修长而泛白,抬手举杯之间露出腕间的银色表盘,看上去价格不菲。
是像他,但根本不是他。
江聿也有一颗痣,长在眼尾,是一颗泪痣。
哪怕如此,陆元昭见到男人的第一反应,还是想靠近他。
她下意识地想上去拉他的手,告诉对方自己很想他,告诉对方自己这些年过得很好,哪怕别人对自己的第一印象是个疯女人。
可陆元昭还是想上前,去问问这个男人的名字。
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
陆元昭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齐祺身边的,只知道自己忘记带手机,她是来拿手机去要联系方式的。
等她步履匆忙地回到卡座时,季鑫来已经走了。
看来也没谈多久。
“姐。”陆元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跳得很快,仿佛自己回到了本科时,在江聿面前第一次喝酒的时候,她茫然地眨眨眼,说出的话却让齐祺在那一瞬间毛骨悚然——“我看见江聿了。”
她说得认真,听得齐祺的眉心一跳,不知是不是徐毅那厮喊人开了暖气,齐祺那一瞬间,忽觉得一股凉意从脚跟蔓延至发顶,她机械似地放下手里的酒杯,转头先看一眼陆元昭是不是喝醉了。
自然是没醉的,陆元昭酒量好,刚刚服务生端上来的那杯鸡尾酒,也才喝了一半。
“你先等一下。”齐祺摸了把腕间的那串在雍和宫开过光的南红,抬起冰凉的指节,硬是把还在待客的闻毅给喊过来,“老弟啊。”
“祺姐。”他面上笑呵呵的,“你觉得怎么样。”
“喝是喝挺好的。”齐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跟姐说句实话,你这地方,找人看过风水没有啊?”
今天酒吧刚开业,闻毅满面春风地招待了一圈,也跟着喝了两杯,齐祺这一问,听得他的背脊发凉,那么点酒意跟着一起散了,他觑了她一眼,不太确定地问:“齐姐,你这是喝多了?”
“没喝多。”齐祺也不瞒着,指了指坐在自己身侧的陆元昭,“我妹说她在这里看到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