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棠梨被挤到一旁的同时,她也松了口气,看来是赶上了。
“温五小姐,您也先去做个检查吧,不要留下什么病症或者隐患才好。”药童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将她带去客房休息。
温棠梨想说不用,可刚站起身就眼前一黑,不得不扶住药童。
明明自己没做什么。
她摇摇头,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清醒。
客房里的炭盆烧得正旺,温棠梨精疲力尽的瘫在椅子上,捧着药童递来的姜茶,滚烫的茶汤滑入喉间,等暖意流入身心,她的脸上这才慢慢浮现健康的红润。
“温五小姐,讲真的,你刚下马车的时候都快把大伙们吓坏了。”药童一边添炭,一边偷眼瞧她。
“我怎么了?”温棠梨茫然抬头,铜镜就搁在桌上,她却连看的力气都没有。
“您那会儿脸白得跟宣纸似的。”
“温五小姐气血两亏,又受了惊吓,需静养三日。”老太医收起脉枕。
温棠梨点头记下,她还是很惜命的,主要是不想留下什么病根,让自己未来难受。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诊室的门被人狠狠踹开。
“逆女!”
温晋一身官服还未换下,他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是刚从宫里的雷霆震怒中抽身,就听闻一路上的消息直奔太医院而来。
父女目光相接的刹那,温棠梨便读懂了温晋眼中未尽的言语。
她缓缓起身,向老太医郑重福了一礼,“多谢先生诊治,小女定当谨遵医嘱。太医院事务繁忙,就不多叨扰了。”
老太医望着她单薄却挺直的背影,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
温晋冷笑一声,“装模作样!我说过,你不要跟裴家靠得太近,你是叛逆期到了吗?居然敢绑着裴家小子违抗圣命,你是死是活我都无所谓,但是你想死,能不能不要带上温家?带上我!”
你是嫌命长还是怎的?你要找死,可以。但别拖着温家满门给你陪葬,别拖着我。
温棠梨自己理解了一下,随后忽然想笑,心中悍然。
要是能只带上温晋死,让哥哥姐姐们安然无恙该多好。
温晋就像是一座难以撼动的大山,而温家其他人就像是山脚的房屋,山崩时屋舍尽毁房子到了,温晋总有办法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温棠梨走得快了两步,走在他前面。
她拢紧斗篷的系带,将冻得发红的双手深深藏进宽大的袖笼里。
冬天来了,天气越来越冷了。
见她出门右拐,温晋再次喊住她,“你干嘛去?跟我回温府!”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早。
她仰起脸,呼出白气,“父亲若觉得女儿连累了温家,大可将我从族谱除名。届时女儿孑然一身,父亲也不必再为我烦忧。”
“放肆。”温晋额角青筋暴起,却碍于四周来往的行人仆役,不得不压低声音,“你姓温,生是温家的人,死是温家的鬼。你身上流着我一半的血,由不得你胡来!”
鬼才信他这话。
温晋最注重的就是他那微乎其微的体面,所以断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强押女儿回府。
“那你这段快活的日子就好好的享受享受吧。”温晋双目瞪着温棠梨决绝的背影。
温棠梨淡然一笑,“同乐。”
这两个字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如此洒脱,温晋气得险些一口老血涌上来。
“你以为能逃得掉吗?”他在心底冷笑,就在前不久,他收到了来自三皇子赵佑安的名帖。
温棠梨这个人早就被明码标价,只待及笄礼成,迎接她的只有一场婚礼。
想到这里,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手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权势果然是这世间最好的良药,比太医院那些苦汤药管用百倍。
温晋拢了拢狐裘大氅,脚下的朱雀大街此刻平平无奇,但到了明年待那场婚事尘埃落定,这将是直通权力巅峰的青云路。
那个披着斗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风雪替她掩去了足迹。
温棠梨踉跄着停在裴府大门前,犹豫再三,手指叩在铜环上。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管事的过来开门了。这期间温棠梨想了很多,脑袋里出现了很多不好的猜测。
“温……温五小姐?”开门的管事惊得倒退半步。
“他回来了吗?”
温棠梨太希望听到一个好的结果了。
“快些请进。”
穿过重重回廊时,温棠梨闻到熟悉的血腥气混着药香。
推开门扉的瞬间,她的瞳孔猛地收缩。裴砚之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
“第二次了……”温棠梨轻声呢喃,“上次秋狝你发烧躺在床上,好歹还能和我聊聊天、斗斗嘴,好吧,其实我很喜欢和你们一起玩游戏。裴砚之,你必须给我醒过来,我们还在合作期内,违约是要付高额违约金的!你把整个裴府赔给我都不够!”
最后一句话哽咽在喉头,化作一声呜咽。窗外风雪呼啸,仿佛在回应她脆弱的质问。
温棠梨没有看见,裴砚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