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牌之所以叫做底牌,就是因为它足够不为人知,能够在关键时刻发挥超乎平常的巨大作用。
朔星没有再问,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那阿星呢?阿星你又是为什么来的?原本你是不想参加考试的吧?”兰卡反问她。
此时萨奇尔已经领着他们走进了一家烤肉店,对店员报上牛排套餐的暗号。
包间的门被打开,在进入的前一刻,听到兰卡的问题,全程笑眯眯一言不发的他插了一嘴:
“这个我知道哦~”
“你知道?”不止是兰卡,朔星都有些意外。
这个叫萨奇尔的人到底知道什么啊?为什么全程一副意有所指我知道但我不点破的怪样子?
朔星顿下脚步,回头看向萨奇尔的脸,米色的长长头发被编成发辫垂至胸前,青年脸上的笑神秘莫测。
“是啊,我知道。”在两人一只脚迈入门里时,萨奇尔说,“你是来——”
就在这时抱着高高一摞餐盘的服务生小姐因为地板被拖得太过光滑身体一歪,噼里啪啦,顾客吃完的盘子摔了一地。
“■■的。”
巨大的噪音一下盖过了萨奇尔最后的半句话,朔星什么也没听清。
“什么?”她想问,但包间门突然闭合,她只来得及看到青年弯起的双眼,对她挥了挥的手掌。
——然后,一切归于静籁。
朔星坐在了椅子上,皱着眉,手指触碰耳垂,感受伪装成包间电梯下降带来的失重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萨奇尔剩下的话尤为重要,甚至可能是关键。
“所以,他说的是什么啊?”兰卡已经夹起桌上的食物,叼在口中。
“不知道……你很好奇我的理由吗?”
兰卡星星眼点头。
“唔……好吧,你都说了,我就告诉你我的原因——其实没什么的,我是为了身份证明而来的,我没有国民身份证。”
朔星不再多想,而是摩挲着下巴看桌上色泽美味的牛肉,口中唾液分泌。
“你已经吃上了吗?万一一会儿的考试内容有什么和剧烈运动有关的话,饭后剧烈运动,会得阑尾炎的吧……”
兰卡惊讶地瞪大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对哪了一个问题作出反应,嘴里的牛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不过,往好了想一想,万一我们来得早呢,先垫一垫肚子也好比考试途中低血糖而体力不支强。”朔星慢吞吞补充,同样地拿起筷子咬了一口牛排。
没有味道,朔星只觉味如嚼蜡。
很长一段时间,她进食只是为了进食用以维持生命体征。
她只咬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慢悠悠地咀嚼着,给自己戴上兜帽,拉紧抽带以免因为剧烈运动而掉落。
电梯下降得很快,没有过去太久,伴着叮地声响,电梯门打开,铺面而来的是门外和门内截然不同的冷厉氛围。
黑暗的环境里,站了大概四五十人,警惕打量的目光投到朔星身上。
为什么不看兰卡?
朔星撇了一眼,蓝汪汪眼珠的毛虫鼓着腮帮咀嚼着,因为黑框眼镜而失去存在感。
少年看见门打开,慌忙放下筷子,跟着朔星走了出去。
“这里的人看着真不友好。”有一个长相怪异的矮个子提着篮子向他们走来,兰卡接过号码牌,向他在这里唯一认识,而且勉强算得上熟悉的朔星小声吐嘈,“我闻到了好重的体味。”
朔星也接过了一张号码牌,上面有着54的数字,背面是粘性涂层,可以用来粘在衣服等地方上。
她不太喜欢54这个数字。
“幸好我闻不到了。”
朔星手指敲了敲塑料材质的号码牌,回头想和兰卡换一张号码,但当看到少年手上的55号时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将号码粘在胸前的斗篷上。
“看来我们来得挺早,人还不多。”
一张扑克牌从远处飞来,被朔星歪头躲过,半截插入墙缝,朔星抬头,一个蹲在墙边的男人对她笑了一下。
“他在干什么?谋杀吗!”兰卡吓了一跳,上前半步挡在朔星身前,一脸警惕地看着绿发男人,手伸向了口袋。
“……放心兰卡,我没事的。”朔星轻轻握住少年的手腕,可以感受到薄薄皮肤下凸起细瘦的腕骨。
朔星没有太大动作,因为她已经认出了那个男人,尽管他的变化很大,不仅衣服从西装换成了在腕部腰部做了收紧设计方便活动的练功服,头发也捋了上去,露出前额,像个奥运火炬,脸上化了古怪的妆容。
——是西索,一个露出原本面貌的危险人物。
“又见面了。”
朔星对男人颌首,属于女孩的声线从斗篷中漏出:“总之因为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我来参加猎人考试了。”
似乎还缺了点什么,想了想她补上一句。
“请多指教了。”
比起目的不明的西索,朔星更愿意和干净真诚的兰卡相处,所以,只是象征性打了个招呼以后,朔星就拉着兰卡找了一处位置坐下聊天消磨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没人上前来和她搭话。
一道视线黏在身上阴魂不散,像被人用胶水淋了全身,朔星顺着视线的来源望去,正巧对上了一个莫西干头男充满智慧的眼。
“咔嗒咔嗒咔塔”
莫西干嘴巴碰撞,左右摇了摇脑袋,像是在笑,满脸钉子的辣眼睛模样。
“阿星?”兰卡疑惑地唤了她一声。
“……没事你则的说了什么?我有点没听清。”朔星默默状回目光,贪婪地看着兰卡少年精致的长相养养严重受到伤害的双眼。
兰卡没有多纠结,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我刚才在问:阿星,你是流星街人吧。”
朔星愣了一下,疑惑地歪歪头——她应该没有说什么太多有关家乡的事吧?为什么兰卡这肯定?
“是在疑惑我怎么猜到的吗?其实这很简单。”小少年似乎有些得意,“首先是你的眼睛,我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美瞳,它这么漂亮,一定会有些记载才对,我读过不少书,可却从没见过这么多种颜色的,只有类似。”
“其次就是你的身份,连弃婴都会存在的身份证明你却没有,这只说明你来自一个绝对封闭的地方,你的身手这么好,这不是在温室里能轻松练成的,必须是经历过真场面。”
“从未见过的奇异眼睛,不存在的身份证明和丰富的经历,不巧我正听说过那么一个地方,你绝对是来自流星街的遗世民族吧。”
少年的黑发未梢有一点卷,像只人偶、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身后的尾巴摇成了螺旋浆。
“嗯……好厉害……”朔星手指捏住了围巾,在兰卡有些期待的目光沐浴下,她懵懂地抬头,细软的浅金色发丝垂下,“不过,你说的流星街……是哪里啊?”
“噗!你是笨蛋吗?”/“啊——猜错了吗?”
两声明显来自不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朔星回头,身后不远处站了一个莫约十二三岁的男孩,单手抱着滑板,一头有些毛躁的白色短发,蓝眼睛里是毫不留情的嘲笑——这是对兰卡的。
朔星看见他胸口的号码牌。上面是99。
好快,已经是99号了呢。
面对陌生的人,哪怕来人比他小,兰卡仍有些忍不住结巴:“你……凭什么说我是笨蛋,我猜错了,难道你就猜得出来吗?”
“那当然了。”白发男孩自来熟地在朔星旁边坐下,三个人围作一团,“她一看就是那种生活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啦。”
……?
何以见得?
“先是耳饰,没见过的矿石,但剔透的翠绿色,绝对价值不菲!”男孩得意挑眉。
朔星摸了摸一塔安巴能换一大把的绿松陨石,沉默。
“然后是衣着,她身上的衣服虽然外表平平无奇,但细看却很有质感,而且这么久了,身上依旧一点灰尘也没有,绝对是稀有材料。”
虽然衣服确实很贵,但是干净的原因只是不久前刚洗过而已,而且就是因为材料不容易损耗能穿好久才买的。
“最后一点,她的气质,能走到这里的人基本没有什么良善之辈,可她的气质却是彻头彻尾普通人的感觉,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
“……当然与其说是她气息干净,倒不如说——你们两个!是什么误入狼群的雪橇犬吗?明明完全不像黑暗世界的人,居然能走到这里。”白发男孩双手抱胸,“是有人帮你们的吧,就像贵族大小姐身边的沉默护道者,他在哪里?让我也看看嘛。”
说到最后,男孩脸上已经是跃跃欲试的坏笑,倒不如说,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兰卡露出心累的表情,有些无奈:“喂……完全暴露了目的啊,你只是单纯轻小说看多了吧!阿星,你说说看,他猜对没有?我仍然保留我的猜测,就算你不是来自流星街,但真实的情况也一定大差不差。”
两双蓝眼睛同时看向她。
朔星伸出食指抵住脸颊:“与其说谁对准错,倒不如说,你们虽然都有正确的地方,但真实情况都存在错误吧……”
“我其实是一位巡海游侠而已了。”
“所以巡海游侠是什么?”/“你也没有自我介绍啊。”
两道声音又一次同时响起,一深一浅的两对蓝眼珠对视上,像天空与深海。
“呃……那就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朔星,朔月的朔,星星的星,是一位巡海游侠。”浅金色发的女孩顿了一下,“大致就是四处走,然后伸张正义在法律边缘反复横跳的职业吧。”
“兰卡·穆希莱夏。”兰卡同样介绍道。
白发男孩切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他的名字:“奇犽。”
等了有些时候,除却中途西索突然重伤了一个人,奇犽不知从哪拿了几瓶据兰卡说加了东西果汁大喝特喝以外,无事发生,是很无聊的你一言我一语。
当没有嘴考官提着形状很有风格的闹钟走来时,朔星环顾四周,发现整个地下通道已经挤了不少人,一眼望去全是人头,然后人头开始移动。
第一场考试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