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边界,超脱三界轮回,自为一方天地。
鬼帝微寿终于是回了自家地盘,倚靠在黄金软椅上,一手轻摇羽扇,眼神乜斜着大殿底下的玄色衣衫人。
程仙……哦不,此时应当唤作无鬼了。
无鬼一脸冷意,与微寿对视亦是一脸无畏。他一手捏了捏肩膀,左右扭了扭头,尚且还有些不适应这具鬼身。
他被困在那凡人肉身中太久了,瘦弱无力,没一点把握能耐,处处皆是限制。
一想到此,他便有些来气。他知道微寿是故意的,将他的怨怒鬼身,硬塞在一具少年人身上。
微寿将无鬼又上下打量了几番,忍不住啧声:“还是你的原身好看。”程仙的模样与无鬼相似,但那副神态终究是弱了些。
不像无鬼,一张脸似刀刻斧凿的一般,棱角分明。身材颀长,双肩硬削,整个人虽着一身玄衣,但气质仍是出尘,似玉人一般。
无鬼眼神将微寿剜了几眼,从怀中拿出一张鬼契,冷冷道:“我既已经完成约定,我们之间的债责,也该还清了。”
微寿双眼一挑,手指微动,将那张鬼契招到自己手中。他捏着鬼契抖了抖,眉眼盈盈,不知是夸赞还是嘲讽,道:“真是守信啊。”
当初他与无鬼约定,他借无鬼五百年人寿,作为代价,无鬼要动摇世间第一的无情无欲心。
说到此,微寿不禁又想起李临书来。
他摇了摇头,只作惋惜状,“你演戏演的极好,倒真将人骗了过去。”
无鬼自然知道他是在说李临书,他脑海中浮现见她的最后一幕——
他从未想过,她最后真的能够飞升。他先前对她的百般殷勤,只是为求取她的一情爱心,但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李临书最终还是抛弃了一切。
那碗仙人醉,他故意没有放足药效。他知道李临书不会真的去询问徐白的,故而他才以教中同门心意,偏她喝下。
李临书醒来后会怎么想他呢?
如果她细究,她会想通的,他没有她的命诀,不可能真的代替她去受劫。
一切只不过是一场骗局。
他让她看到他的真心,他以为她会由此再动心……可是她最后还是修成了她的道。
没办法,如果让她成功,他便只能生生世世受微寿的命令。
他绝对不能忍受自己成为男人的玩物。
所以,他用她的水剑刺向了她。
李临书,最终是历劫失败了。
无鬼看向黄金椅上的微寿,冷声道:“别废话,将我们之间的鬼契消除掉。”
微寿眼皮微动,嘴角浮现一丝讽意,“自然,我也是守信之人。”话音刚落,那张鬼契慢慢漂浮之虚空之中,自燃起来。
不过一瞬,连一点尘灰也无,他无鬼,作为世间游鬼,当真是与鬼帝微寿,一点联系也无了。
人死而入轮回,他逃了轮回那一遭,去找鬼帝签下鬼契,博弈成功,最终是获得鬼身自由。
只是不知为何,他心中空落落的。他总觉得自己是丢了什么,忘了什么。
心思百转千回,他终极是寻不到一点心迹。也罢,无鬼不欲再想,准备就此离去。
背后的微寿却忽地道:“你当真就如此离去?”
他听微寿的声音暧昧,里边似乎还掺杂着别的东西。无鬼转回身,盯住微寿,不明白他话里什么意思。
微寿将那羽扇扑了扑,忽地叹息一气。他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响起,只是语气间又带着一丝狡黠:“你不去……寻吴江世子么?”
无鬼面上一怔,心神不由得一颤。不知怎的,一听到“吴江世子”四个字,他的心竟莫名有些哀痛。
他耐了耐,喉结微动,故作镇定道:“那吴江世子与我有什么干系?不是你一直要寻找的人么?”
微寿移开掩面羽扇,唇角微勾,“我寻他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他。”
微寿这话简直是欲盖弥彰。无鬼心思沉重,一时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分明记得,先前与鬼帝做交易时,鬼帝几次三番要他去找吴江世子。如今事情结束了,鬼帝却落下这等暧昧不明的话。
无鬼默了默,眯着眼睛道:“怕不是你自己想找,故而借口说与我有关,骗我去为你做事。”他冷哼一声,道:“我们之间如今可是两清了。”
“哈哈哈哈……”微寿听他这话,好似听到什么绝世笑话一般,竟一时不顾仪态,在殿中大笑起来。
无鬼觉得心中不适,一双眼狠狠盯了半晌微寿。
“你大可以不去寻嘛……”微寿敛了笑意,一半嘲弄一半惋惜,“世人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实在不假。罢了,你去吧。”
说着,微寿冲他摆了摆手,当真是一副与他撇清关系的模样。
无鬼得了这话,再不犹豫,立马出了缘界大殿。
……
世间游鬼不多,无鬼既与鬼帝做了交易,上过鬼契,故而三界也能勉强给他留个位置,不予绞杀。
而今无鬼来到地府鬼界,倒也全无阻碍。
一进大殿,冥帝太依还是如往常一样,坐在堂上出神闲憩。他面前的几案上摆着一把小茶壶,太依捏着那茶壶盖,无所事事地闲敲着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