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正在把白布盖在尸体上,听到与谢野晶子的脚步声,淡淡开口道:“晶子,灰原死了。”
夏油杰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痛苦和绝望。
与谢野晶子快步走到病床,掀开白布的一角,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对灰原雄的印象就是热情开朗,总是像小太阳一般和每个人热切的打招呼。
而躺在病床上的他,再也没有办法露出笑容。
灰原雄的脉搏早已停止跳动,皮肤呈现青灰色,伤口处的血干涸。
他死了,意识到这个事实,与谢野晶子突然感到胃部一阵紧缩,近乎要呕出来。
她救不了他,无论她来得多早,她都救不了他,因为他已经死去一天了。
而【请君勿死】的极限是五分钟。
此刻,医疗室内的三人都保持沉默。
明亮的医疗室内,只有三道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其中夏油杰的呼吸声最为平稳,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他背对着七海建人,沉声道:“七海,你先去休息吧。任务已经交给悟了。”
七海建人没有回话,许久后,重重喘出一口气,带着一抹自嘲开口:“干脆全部交给人那个人不好吗?”
与谢野晶子静静听着,等七海建人情绪平复后,才轻声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他不是最强吗?”七海建人理所当然地回答。
“如果你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当初就不应该学‘反转术式’的。”与谢野晶子摇摇头,似乎对他失望透顶。
七海建人一把薅下眼睛上的绷带,怒视与谢野晶子,一字字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学吗?如果不是反转术式,我也就可以和他一同死在咒灵手中,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什么也做不了……”
七海建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与谢野晶子似乎已经听不见这些话,她握紧手中的刀,离开了这间让她呼吸不畅的房间。
夏油杰紧随其后,跟在与谢野晶子身后。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隔着一段距离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
偶尔两旁的灌木丛中传来几声蝉鸣,却衬得两人的气氛更加凝重。
林荫道是围绕着操场铺设的,周长不过一千米。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好几圈。
天色渐暗,群星升起。
夏油杰突然开口:“如果把咒术师比作一场马拉松游戏的话,看不见的尽头会是同伴的尸山血海吗?”
与谢野晶子停下脚步,说出了同样的话:“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夏油杰看着与谢野晶子的背影,缓缓说道:“因为有人死了。”
与谢野晶子长长叹息一声,看着远处的亮灯的女生宿舍,轻声说:“死未必不是一个好结局。”
“也许吧。”夏油杰苦涩一笑,“七海的话,无论你听到了多少,都不要往心里去。”
“我理解他。他没有说错,死去的人得到解脱,活着的人永受折磨。”
七海建人只要还活着,就会在一次次午夜梦回中,想起灰原雄死去的那个晚上,想起他死去的最后一个表情,痛恨自己为什么救不了他。
与谢野晶子站在窗户旁,看着外面的月亮。
现在已是深夜,她久久不能平静。
生与死,她找寻过,也逃避过,但最终还是被困在网中无法解脱。
扪心自问,
真的能接受同伴的死亡吗?
真的能接受妈妈的死亡吗?
无时无刻的恐惧又攀附在与谢野晶子身上,像两只巨手在撕扯她的心。
她害怕妈妈也会像灰原雄一样,死在咒灵手中。
突然她想起了九十九由基的话——创造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
这不可能啊,没有人比与谢野晶子更懂,没有咒灵存在的世界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生命是脆弱易逝的,【请君勿死】给了她一种错觉,能够掌控别人的生死。
现在,她已然明白。她无法掌控任何人的生死,无论自己,还是他人。
东京咒术高专原本是学生们的乌托邦,可自从灰原雄死后,安详平和的假面被一把扯碎。
谁也说不准,下一个会死的人是谁。
与谢野晶子又想起那天清晨,她蜷伏在中村葵怀里。
她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就连冰冷刺骨的海水也变得暖和起来。
她想要回家。
她知道,家里不会像以前那样,无论何时都会亮着一盏灯。但她已经不需要用这盏灯来证明家是家,就像不用收养文件证明自己和中村葵之间的母女关系一样。
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与谢野晶子慢慢弯起眉眼 ,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她几乎想立马飞回去。
她无需敲响那扇铁门,只要听到里面传来的走动声,就会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