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是宁珍的忌日。
星期一的陵园十分地冷清,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去,地上不知名的小花挂着几滴露水。
一路过来,温尔语的裤脚被打湿,她手里捧着宁珍生前最喜欢的百合花。
温尔语今天请了一天假,特意一大早就来到这里陪她。
“妈,我来看你了。”温尔语把香水百合轻轻地放在了宁珍的墓前,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将墓碑上的水珠给拭去。
宁珍的周围长满了野草,但温尔语并没有把这些除去,因为她知道妈妈最喜欢热闹,有这些花鸟草木陪着,这墓地才显得不那么冷清。
晨光划破厚厚的云层,金光在雾气中散开,陵园仿佛仙境一般。
温尔语盘着双腿坐在地上,就这么静静地靠在宁珍的墓碑上,此时她多么想自己不是重回到高二,而是回到妈妈还没有离开她的时候,哪怕当时的她还没有任何记忆和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尔语在烈阳中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揉了揉眼角才发现已经到了中午。
回去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温尔语一下车就狂奔回了家里。
她一进门就看到许文柔和她的几个姐妹坐在一起打麻将,整个客厅都是她们的笑声。
温尔语正准备上楼换衣服,却发现二楼走廊墙上原先挂着的水墨画被替换成了许文柔母子和温良的合照。
三人脸上的笑容让温尔语不禁感到一阵恶心,但更多的是气愤,那幅水墨画是宁珍生前留下的遗物,一直被温良挂在这里,没人敢动这幅画。
可现在温良出国谈生意去了,能动这幅画的人除了许文柔,温尔语想不出任何一个人来。
她顾不上身上的湿衣服,跑下楼对着许文柔大喊道:“那幅画呢?”
许文柔被吵得捂起耳朵,不满地皱眉:“什么画啊,我不知道,八条要不要?”
杨舒在一旁帮着许文柔说话:“尔语啊,怎么跟我们长辈说话的,文柔好歹算是你的半个妈,这么大了应该懂点礼貌了吧。”
这些人都是许文柔趁着温良出差不在家叫过来的,平时温良在家不准她打麻将,但许文柔这人瘾很大,总是背着温良偷偷地叫上几个姐妹来玩。
温尔语紧紧地攥着手,咬着牙:“我问你二楼走廊上的那幅画去哪了?”
许文柔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转溜了一圈假意地思索了一会:“原来你说那个啊,让我早上给扔了,也不知道你爸留着那幅画干什么,画的丑死了还当作宝贝一样挂在那里。”
一听到这话,温尔语瞬间就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她走到许文柔面前一把把麻将给推到地上。
许文柔哪里见过温尔语这个样子,吓得好半晌都说不上话。
其他三个人也是一样,抱在一起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你、你干嘛?”许文柔站了起来,看着满地的麻将不解地问。
温尔语憋着眼泪,声音微颤:“那是我妈画的,你把那幅画还给我。”
许文柔这才知道原来她扔的是宁珍的东西。
但此时她心里不但没有歉意和内疚,反而还有些庆幸自己把那幅画给扔了,这样温良就不用每天都看着画想着那个女人。
“我扔垃圾桶了,你自己去找吧。”许文柔看着自己手上的美甲不耐烦地说道。
可温尔语却死死地拉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说:“你给我去找回来。”
许文柔扯着嗓子大叫:“凭什么,你这死丫头快给我放手,不然我就叫人了。”
说完,她就给杨舒使了个眼神。
杨舒立马会意,走上前来拧了一把温尔语的胳膊:“赶紧松手,不然我掐死你。”
其他两个人在后面看见之后也纷纷过来帮许文柔,一把扯住了温尔语的头发。
温尔语抵不过这四个人的攻击,最后还是吃痛地松开了许文柔。
泪水在她眼里打转,但却被她给硬生生地忍了回去。此时此刻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她的心更痛,要是宁珍还在,肯定不会让这些人欺负她。
外边的雨比之前下得更大了些,一道闷雷打在了院子里,屋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道雷不禁让许文柔打了个寒颤,心虚地别过头不去看温尔语。
下一秒,温尔语冲出家门,冒着雨跑到后院的垃圾桶旁徒手翻找了起来。
雨势渐大,雨水顺着温尔语的额头往下流,模糊了她的双眼,她边哭边抹掉眼里的水,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赵姨看不下去,打了把伞走了出来给温尔语撑上。
“小姐,现在雨太大了先进屋吧。”
“怎么就找不到呢?”温尔语没有理会赵姨的话,嘴里不断地嘟囔着。
赵姨心疼地抱住她:“乖孩子,咱们先进去,待会赵姨来帮你找好吗?”
温尔语机械地摇摇头,双眼无神,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不用赵姨,我来找。”
后院的外边有一条小道,一把黑伞走了过去,片刻又折返了回来。
宋泊闻刚结束上午的钢琴家教课,刚准备回去就听见了温家传来的哭声。
他起初没在意以为是电视声音放得太大,但当他经过的时候就看到女孩瘦弱的身影在雨中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尔语?”宋泊闻隔着围栏喊道。
然而雨声盖过了男人的声音,温尔语没有听见。
这时她终于在垃圾桶的最底下找到了那幅画。
失而复得的心情在温尔语的心底散了开来,她紧紧地抱住画跪在地上。
宋泊闻见状扔下伞从后院的小门跑了进来,他接过赵姨手中的伞,将温尔语抱进怀里。
女孩无力地摊在他的胸前,闷声哭着:“……终于找到了。”
宋泊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他看到温尔语的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时,心立马揪了起来。
他喉咙干涩,不知该怎么开口问她,但她肯定是受欺负了,随后他沉默了几秒说:“我带你离开这。”
温尔语没有说话,只是轻闭着双眼蜷缩在男人的怀中。
宋泊闻的眼眸沉了沉,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将雨伞全部撑在了她那边。
他刚准备带温尔语走,就被许文柔给拦了下来。
“欸你谁啊,我允许你带她走了吗?”
宋泊闻一贯温和的性子也没忍住冷下脸,他猜到了温尔语身上的伤是许文柔弄的,态度急转直下,语气凶狠:“我要带走的人谁也拦不住。”
从来都没有人跟许文柔这么说话,她眉毛拧在一起,咬牙切齿地拽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走。
宋泊闻稍稍一用力,就把女人给甩开。
许文柔一下没站稳撞到了旁边的酒柜上,疼痛感让她叫出了声,杨舒赶忙上前扶着她。
温家此时乱成了一锅粥,温尔语虚弱地开口说:“我不想再待在这了。”
宋泊闻收紧了小臂,把她往上抱了一点:“好,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