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套了。
一切都乱套了。
八仙楼的戏台上演出来的剧情,哪有如此男男女女的大戏好看,所有人都围凑过来,窃窃的指点声几乎要将沈堂枫他们三人埋在这堆唾沫星子里。
陶千照再忍不下去,她冷眼看向最先挑事的胡添,讥嘲道:“胡公子,你此刻是不是得意极了,我当真没想到你嫉妒沈堂枫能嫉妒到这般程度,上次疯马一事,马身上的那几根银针,应当是你动的手吧。”
她侧身挡住辛嘉仪的身形,又看向杨旭成。
“还有你,杨公子,这般咄咄逼人要旁人给你一个交代,那你为何不去问你父母,为何要给你定下这门亲事,看你的样子同样不愿意履亲,你不去同你父母说明,反而跑来为难同样受迫的辛嘉仪,真是有本事得很啊!”
疯马银针?
这事沈堂枫还不知道。
众人被陶千照的这些质问震住,短暂沉默后,胡添冷笑一声。
他直接承认了下来。
“对啊,陶大小姐还算是有一两分脑子,银针是我放的,疯马是我故意为之,那又如何,他沈堂枫违约在先,还不许我这么做吗?”
沈堂枫压下眼,咬牙道:“原来是你,是你给马车动了手脚!”
“是我,而且不止我,马身的银针,还是那日你强撑着面子要维护的贱奴亲手扎进去的,她前脚害了你,后脚竟得到你那般庇护,呵,你们这些人还真是可笑。”
沈堂枫额角青筋暴起来,他攥紧拳,强忍下想一拳砸到胡添脸上的冲动。
在他身侧,陶千照不紧不慢地接下话头。
她轻描淡写,却极尽嘲讽。
“可笑的不是你们吗,你非逼沈堂枫与你定下三日约定,逼他去和你们做那些腌臜之事,但你没能成功,最后才气急败坏,做出疯马害人之事。”
她还淡淡勾唇笑着,这抹笑扎在胡添几人的眼里,像是那日扎在马身里的银针一般。
扎得胡添理智近失,霎时口不择言起来。
“你闭嘴,这些关你什么事,堂堂陶大小姐谁不知道,为了镇远侯府世子屡屡做下出格之事,你不是喜欢方靖霖吗,如今又跑来替沈堂枫出头算什么?”
胡添讥笑,面目狰狞。
“看来你陶大小姐也是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之人,日后还指不定要做出什么更荒谬——”
他的话半途被截断,变成了一声变了调的痛呼。
一阵茶杯的碎裂声炸响在众人耳畔,胡添捂着被茶杯砸中的胸口,疼得上半身都弓起来。
陶千照侧头看去。
茶杯砸来的方向是一层楼梯口。
裘止和于隐二人站在一张桌案前,方才出手的应当的是裘止,他手里正捏着一个茶杯,随意摩挲着。
裘止没去看胡添,目光反倒落在了陶千照身上。
视线在她身上顿了顿后,他才转而去看被他砸中的那人。
裘止随口道:“一时手滑多有得罪,对不住了。”
于隐没忍住,干脆笑出了声。
这话简直太无厘头了些。
这茶杯如此精准砸中胡添的胸口,怎么可能是一时手滑。
但胡添的满腹火气在看到裘止之后,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只好强咽下这口气。
胡添自认从没有和昭玄司这位裘指挥使有过瓜葛,他怎么都想不通裘止为何要插手这件事。
胡添赔笑道:“是裘大人,大人言重了,我这等小民,哪敢怪罪大人。”
裘止扯了扯嘴角,他径直忽略过胡添的话,走到陶千照面前,垂下眼看她。
沉默瞬息,裘止抬手拭去她肩头被溅上的几点茶水,末了,他低头凑近,附到她耳边。
开口却嘲道:“你竟容许旁人这般编排吗,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冲上去咬死他。”
裘止声音不高,只有陶千照能听清楚。
他说话时带起一阵微弱的气流,轻轻地拂在陶千照的耳垂。
有点痒,有点凉。
陶千照歪开一点脑袋,对上他的目光。
毫不意外地在他眼底看到几分嘲讽。
她其实有些惊讶于裘止会突然出现,还出手帮了她,微微怔然后,她小声道:“我自然会把这些话回敬给他们,不过是被裘大人抢先了一步而已,不过你说的那是什么话,什么叫咬,我是狗吗?”
裘止喉间溢出一声嗤笑,没再回她。
他直起身,目光随意扫过周遭围着看热闹的人群。
里头有人干笑一两声,挥挥手,嘴里念叨着散了吧散了吧之类的话,而后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桌案前,不敢再往这处多投一个眼神。
在场的便只剩下沈堂枫辛嘉仪,还有胡添与杨旭成四人。
于隐看了一出好戏,这才不紧不慢地踱步凑过来。
他指尖在自己额头点了点,最后像是回忆起什么一般,随口提道:“你们这桩婚事我倒有所耳闻,只不过——”
他笑了笑,才道:“杨旭成,这婚事不是你爹主动去寻的辛中郎将吗,今日你这副似是巴巴地要讨个说法的模样,倒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