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以珠在昏迷的第十天下午转醒。
她费劲儿地睁开眼皮,入眼的是一片静谧的白色。
身旁很快响起脚步声,主要负责她的疗愈师第一时间发现她的状态,小跑着过来,头发垂在肩侧,观察着京以珠的瞳孔,一边问她感觉如何。
“有点儿累。”京以珠嗓音干哑:“我这是躺了多久?”
“十天了。”疗愈师说,然后将黄芪分支探进京以珠的颈动脉里,“累是正常的,毕竟开了一个洞…恢复不错,毒素已经没了。”
“我只知道我受了伤…”京以珠接过植物根须卷起的水杯,咬住吸管喝了半杯水下去,才问:“是谁。”
两个字的表述有些不清不楚,但好在疗愈师明白她在问什么:“是一个六眼沙蜘蛛共生者干的,我问了一下谢钺,他说那个共生者并不在信息检索科给出的文件之内。”
这在京以珠的意料之内。
当时谁也没想到还会有第七个敌人存在。
京以珠短暂回想当时的情形,“没有被抓住吧,谢钺应该忙不过来。”
她声音很轻,话语里的愧疚却很重。
倘若她的心没有被动摇,受伤以至于在病床上躺十天都不可能发生,更好一些,她还可以和萧远山将那个突然出现的六眼沙蜘蛛共生者捉住。
“别歉疚了。”疗愈师微微一笑,“毕竟事已至此,而且这也不是你的错。”
京以珠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没说话。
“你再休息一下,你的身体状况据我了解还不错,如果没有什么异常,你今天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这个字眼在她心头盘旋几周,像是死寂的水面被扔进了一颗石子:“我家人…”
十天未归家,父母都不知该担心到什么地步了!
“没事,信息检索科的人给了一个借口,刀春寒也去了一趟你家解释了。”疗愈师仔细想想,然后说:“好像并没有起疑。”
果然万事周全。
京以珠放心地将脑袋落在枕头上,疗愈师让她好好休息,如有不适就立即喊她。
随后病房里就只有她的呼吸存在。
京以珠躺了十天还是很累,心脏仿佛被压得受不了,光是跳动都费力。
她的目光在虚空之中停滞,不知道这样出神了多久,才缓慢地看向四周。
病床边的床头柜上放了粉色的蔷薇花,还有几袋鱿鱼干,红油积攒在塑封底面,泛着红润的光泽。
她有些饿。虽然输了营养液,但毕竟这么多天都没有进食,胃里空空的。
这种情况貌似需要避忌辛辣。京以珠想了两秒才放弃,然后闭上眼睛假寐。
萧远山跟她说有一只复眼蜻蜓出现,她还没问那个男性疗愈师情况如何……
当时崩坏的理智现在才回笼——自己又不是没有处理过双体共生,那种情况只需要带回司里关进静阁,至于融合还是剖离,自然会有疗愈师下定论。
可……她却被“杀”这个字眼重击了。
京以珠小心地用被子盖住脑袋,然后在被笼住而制成的黑暗里抹眼泪。
滚烫的水液流淌在脸颊,发际,京以珠突然听见门口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胡乱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然后将被子掀开:“我就知道是你们。”
“呀,哭猫。”关筝笑嘻嘻地指着她的眼睛,“睫毛上还有眼泪哟。”
京以珠噗呲一下笑出声,被眼泪浸湿的黑色眼睫毛黏成一缕一缕的,脸上还有泪痕。
“哎呀哎呀,老幺能哭了诶——”石青阳这回没再像调皮的小学男生那样,将脑袋塞到京以珠的眼睛底下观察,“毛病好了不是?”
京以珠牵动着嘴角,小心翼翼地看向床尾的乔飞燕。
“飞燕…对不起…我”“咚——”
京以珠的道歉还没说完,就被大步流星而来的乔飞燕重锤脑袋:“喂——你跟我道什么歉啊?术哥难道是因为你…死的吗?”
乔飞燕可没收敛力气,一拳下去给京以珠砸得恍惚。
郝鹤瞪大眼睛,试图劝导一下,好歹京以珠还是个病人…
京以珠难过地看着她,乔飞燕说:“说话啊!哑巴了?”
“……不是。”
“这不就完了!”乔飞燕冷着脸指着她鼻子呵斥:“你可别给我圣母心,什么屎盆子都乱接!”
京以珠的眼睛泛酸,下一秒,指着她的手就抚上了脸庞,乔飞燕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别再让我担心就行了。”
“不会的…不会的…”
乔飞燕吸了吸鼻子,“那样最好。”
“有没有不舒服什么的?”陈静站在陆风遥身边,等两个悲伤崽崽缓过来,才问,“飞燕可别一锤子敲晕你。”
乔飞燕登时正肃表情:“不会吧…”
“没事啦!”京以珠被逗笑,“我哪有那么脆弱啊。”
“静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京以珠扭头看向她俩,陆风遥说:“就前几天。”
京以珠了然般点点头,再看向大家时,莫名感到了一丝不对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