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隅不想让哥哥觉得自己不在意他的话，所以他大了一点声音说：“我喝过了，我刚刚在下面喝了一碗的。”

许杲杲抱起手臂歪着头看他，没有说话。

“……好吧，对不起哥哥，我说谎了，我只尝了一下味道，酸梅汤也很酸，不好喝。”赵南隅顿了顿，面皮有些发烫，红着脸越说越小声：“但是哥哥，我真的觉得你给我什么都好，这半句没有说谎……”

许杲杲觉得山楂水好像流淌到他的血液里面了，心也变得酸甜，他柔声道：“没事宝贝儿，把这半碗喝了就好了嘛，我们一人一半，就不算厚此薄彼了对不对？”

见赵南隅乖乖喝了，就笑着继续说：“不过，我们以后尽量少说谎好不好？酸梅汤不好喝你就把杯子一放，说一句‘什么鬼东西？我才不喝’；有什么好东西想分享给别人前，先问问自己喜不喜欢，自己也喜欢的话就记得给自己留一份；甚至看上了什么别人的好东西，你也可以去问问别人愿不愿意分享给你，总之，宝贝儿，别怕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

“我没有……”赵南隅脱口想为自己辩解，他看着许杲杲黑亮的眼睛，止住了话头，接着认真说：“好，我记住了，哥哥。”

“嗯，这样才是好孩子嘛，你如果实在别扭，可以先试着在我这里偶尔表达一下真实想法。”许杲杲说着没忍住又揉了揉他的头。

“好的哥哥，那……下次杨梅汤还是我来煮吧。”赵南隅也放松下来，脸没有那么烫了。

许杲杲郎声笑了起来，边找下午要穿的衣服边对他说：“好啊，或者你教我怎么煮才好喝。”

“那个，哥哥……下午我们就不穿太鲜艳的衣服了吧，太阳下山之后容易招虫子。”

“嗯好，我找个素色的穿。”

许杲杲穿了条白T，套了件浅灰蓝的防晒衣，又穿了条米色的休闲裤，轻爽素净，简单的打扮让他显得很年轻，和赵南隅站在一起，就像是准备去打球的高中生，青春逼人。

赵南隅看愣了，开始后悔自己的提议，怎么穿什么都这么招人呢？他暗叹口气，想着许杲杲就算是披一块破布，估计都会很好看，索性就放弃让他再换衣服的想法了。

***

茂兰自然保护区

午后的阳光斜穿过青冈栎的枝叶，在植被覆盖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也枝站在这颗高大的青冈栎前，手指轻抚过树干上那道新鲜的伤痕，估计是在前两天的那场雷暴雨中留下的，此刻正痛苦地流着它宝贵的树汁。

青冈栎的汁液会吸引来昆虫，也枝兴奋地拍了拍手，扬声道：“我们运气不错。雁寒，架机器吧。”

雁寒固定好摄像机，镜头对准了树干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琥珀色的树汁正缓慢渗出，在粗糙的树皮上蜿蜒流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中带涩的气味，像是一种熟透了的野果混着松脂的味道。

“这味道……”许杲杲深吸了一口气，往前俯了附身，他福至心灵道：“有点像秋天本来的味道，带着一点丰收的甜，又带着点盛放之后走向冬季的涩。”

“确实是秋天的信号。”赵南隅看着许杲杲温声解释：“九月初，青冈栎树汁的成份会发生变化，变得富含糖粉和挥发性物质，这种气味对昆虫来说是无声的诱惑，就像是在召唤它们前来喝免费的下午茶。”

许杲杲回头看过去，他喜欢看见这样侃侃而谈的赵南隅，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立体的五官被明暗区分得更深邃，他把袖子卷到了手肘处，小臂上的皮肤显出健康的光泽，手臂的肌肉线条也很漂亮，手里还拿着本墨绿色皮面的笔记本，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小学究的沉稳气质，与在生活、以及人际交往里，幼稚的像个小学生的他很不一样。

“也枝姐，是想拍树液吸引昆虫的过程吗？”赵南隅很少见的、主动和许杲杲以外的人搭话。

“对啊，小赵老师，有没有什么生物学上面的指点呀？”也枝感到有些以外，随即笑着逗他。

“没有……就是问一下，我懂得也不多。”赵南隅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赵南隅和也枝搭完话，假装不经意地看了许杲杲一眼，许杲杲回他了一个有些欣慰的微笑，受到了鼓励，赵南隅往许杲杲那边凑了凑，看着他手中的调色监视器，淡淡道：“根据现在的温度和光照，第一波前来觅食的昆虫应该很快就会出现了。”

等待的时刻，安静又满含期待，赵南隅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鼻子当真是灵得很，他从青冈树液的甜涩味道里，从自己抹的那一堆气味奇怪的药水里，居然嗅到了许杲杲身上的淡淡桂花香……

像是有一只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于是空气开始流动，清风拂过山峦，坑底的那颗泡花树摇动了枝叶，赵南隅翻开了笔记本，记下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