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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天水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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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赵南隅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下自己身体的疼痛,就先看到了许杲杲的脸,上面没有明媚的笑意,也没有担忧的神色,那是一张冷冰冰的脸,于是赵南隅感到自己的心脏抽疼了一下,然后侧腹和右腿膝盖的疼才漫上来。

许杲杲上下打量了一遍赵南隅,退后一步坐在了一块岩石上,抬着下巴,架起了二郎腿,雁寒和泰哥一左一右站在许杲杲身后,各打了一个手电,光从许杲杲的身后打来。

逆光模糊了细微的表情,许杲杲还戴了一副银色半框眼睛,镜面遮盖了平素温和的眼睛,赵南隅觉得许杲杲冷漠的神情很陌生,他刚刚开始运转的大脑还不太清醒,但过于真实的细节告诉他这不是幻觉,因此他感到有些慌乱。

赵南隅不想和这样的许杲杲对视,他拧着眉移开了目光,接着他就看见许杲杲穿着一身挺拔的劲装,是有点类似军装的款式,扣子被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立起的领子遮住了大半白皙的颈,肩章上镶嵌着碧色的宝石,银色的流苏垂下,视觉上加宽了肩线,腰间被一根宽皮带收窄,腿环和皮带相连。

赵南隅觉得喉间有些发紧,喉结上下一滚,他的目光也顺着皮带向下,从许杲杲的腰滑向了他的腿,大腿被包裹在贴身的白色正装裤下,因着交叠的姿势显得很饱满,肉从腿环的边缘溢出来一点弧度,而修长的小腿被关在皮质长靴内。

从赵南隅的角度看过去,还能看见翘起的那只脚下一截墨绿色的鞋底。

许杲杲很少穿成一身冷色调,此刻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的指关节,赵南隅看见他手指开合间,时而露出虎口处一点胭脂色的小痣。

许杲杲是冷的,手电筒的光是冷的,夜雨下的天坑是冷的,唯有时不时冒出来的那颗痣是暖的。

“你可真出息啊。”许杲杲交叠起双手,挡住了他看向那颗痣的目光,慢悠悠地开口,语气拿捏着一点轻飘飘的嘲讽。

“……对不起。”赵南隅目光有些呆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他只是下意识的说出了这三个字,而他的神志,随着那点被挡住的胭脂色飞走了,大脑陷入了宕机的状态。

许杲杲放下了那条腿,双膝打开,俯下身将手肘支在了膝盖上,微微低下头凝视着赵南隅。

“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们不是没关系了吗?你还和我道什么歉呐?”许杲杲语调依然冷淡,他抬手捏起赵南隅的下巴,强迫赵南隅和自己对视。

赵南隅说不出话,他闻到一点淡淡的茶香,从许杲杲的手腕上幽幽地飘来,在大雨泥泞的味道里显得格外撩人。

赵南隅的眼睛湿漉漉的,或许是赵南隅的眼神实在太像小狗了,对视上的一瞬间,许杲杲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演不下去,捏着他下巴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卸了力,转而揉了揉赵南隅的头。

许杲杲侧头轻叹一声,把甩到胸前的半高马尾理到脑后,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清晰地说出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词:

“赵南隅,你下了很多次天坑吧,所以你一定遇到过蚰蜒或者灶马盲蛛,它们一辈子生活在黑暗的洞穴里,没有眼睛,对它们来说,世界的半径就是触须和腿能够到的最大距离。”

许杲杲顿了一下,在赵南隅困惑的眼神中接着说道:“你之所以会在暗河里溺水,是为了捉盲条鳅吧?这种鱼也没有眼睛,它们通过感知声音和震动去感知这个世界,靠凸起的背脊积蓄热量去对抗食物的匮乏,曾经的它们被认为是失败者,它们被认为无力与地表水系里的同类相争,才不得不退隐洞穴。”

许杲杲说着直起了身体,和赵南隅拉开了一点距离,又把自己按回完全冰凉的神态里,继续不急不缓地说:

“现在的生物学家们,则更倾向于认为,它们是由于突如其来的地质变化,而被迫囿于地下暗河之中,然而,严苛的生存环境并没有让它们消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它们寻求着生机,并成为了真正的洞穴隐士。”

“好奇我怎么知道这些的?”许杲杲看着赵南隅有些慌乱的眼神,歪头轻笑了一下,推了推眼镜,语调有些轻快地说:“当然是因为,我看了你的笔记呀。”

许杲杲语调一转,没有给赵南隅作出反应的机会,轻巧地抛出了一连串质问:“你也想学盲鱼吗?你的眼睛也退化了?觉得自己不需要光了?觉得自己是洞穴生物?不承认自己是社会性动物啊?你打算自己一个人面对什么?你一个人又能面对什么?今天要是没有我,你可就又得在这个洞穴里死一次了喔,和我说说看啊,不要我管,你打算靠什么赚钱啊?你打算靠什么继续做研究,又打算怎么还我的情啊?”

赵南隅的眼眶越来越红,可始终没有开口,在赵南隅的三缄其口中,大雨渐渐停了下来,许杲杲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扫了一眼程竹,后者递上来一支烟并为将其点燃。

许杲杲看着赵南隅有些气急败坏的神情,缓缓抬手将烟含在嘴唇间,吸了这辈子的第一口烟,有些呛,他轻咳一声压下喉头的不适,微扬起下巴,眯着眼睛,朝赵南隅的方向吐了一团烟雾。

烟雾带着那点若有似无的茶香漫过来,被烟熏过的茶香不再纯净,赵南隅皱起眉,露出了让许杲杲满意的神情。

果不其然,许杲杲听到了自己算好的那句质问——“你不是答应过我不碰烟吗?”赵南隅的声音有些哑,压抑着委屈,许杲杲听着有些心疼,但他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可不能对这个兔崽子心软。

许杲杲按住了赵南隅的肩膀,也按住了自己心头的酸劲,怕他因为想要站起来夺烟而牵扯伤口,按着肩膀的手上用了力气,可能就是因为过于用力了,因而手指微微打着颤。

“你不也答应过我,会陪我回家吗?”许杲杲笑了笑,侧过头不再看赵南隅,程竹突然抽走了他含在嘴里的烟,并叼在自己的嘴里。

许杲杲被程竹计划外的举动打断了节奏,不解地看过去,程竹对他轻眨了下眼睛,许杲杲好像有些明白了他的意图。

程竹的这一举动果然最大程度上刺激到了赵南隅,以至于许杲杲不得不双手按着他的肩膀。

兔子急了要咬人,而逼急了的赵南隅没人咬,只好把满腔的情绪化作眼刀子,死死盯着程竹戏谑的脸。

在程竹挑衅般朝他挑眉的时候,赵南隅低下头闷声道:“哥哥……你让他把烟灭了,我和你回去。”

许杲杲挑了挑眉没有开口,程竹开始自顾自抽起了那只烟。

渐小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鲜血和表层泥土被水流带向地势低凹处,接着缓缓滲入地下,雨是那样包容,仿佛能带走一切肮脏的东西。

赵南隅不觉得一切变得干净,他觉得鲜血和污泥流进了自己的大脑里,以至于他的逻辑思维崩塌,他仓惶地抬起头,在对上许杲杲的视线时,戚戚然意识到自己想要坦诚了,他艰难开口:“哥哥……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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