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载微微一怔,凝神看向她,她在劝自己使苦肉计?
“说好了合作,世子又何必疑心我。”她想摊手,但是疼痛袭来,便只是浅笑一声,配着惨白的脸色,实在有点吓人。
周载还不知该不该信她,外间便传来观主的声音,“钟娘子来了,钟娘子来了。”
钟韫提着个药箱急匆匆地跑进门来,看到屋中还有他人,立刻就站定下来。
钟令介绍道:“这是世子。”
钟韫没学过什么行礼请安的规矩,只学着观中的女冠拱手,“世子安好。”
心中却想,什么世子?皇亲国戚么?
周载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个转,微微颔首便出门去了。
“世子,还请莫要让外人……”
“我知道。”
钟令这才放心了,等门一合上便不再佯装,龇牙咧嘴地往床上趴去,上身伏在叠好的被铺上支开了肩膀。
这动静吓了钟韫一跳,她扔下药箱就跟过去看,第一眼就见到了满背的血,当即就红了眼,抽泣道:“只说你受了伤,没说这么严重啊。”
钟令忍痛,指着地上的药箱,“不重,血染了衣裳,看着吓人罢了,上药上药。”
钟韫又才手忙脚乱地回去捡药箱,悄声道:“我……我又不会医术,道长一去就说幸好我在,又说幸好我会医,我还糊涂呢,道长说是你我才知道了,这药怎么上啊,要不要扎针啊,这箱子里还有一排针,我先给你扎针吗……”
“里面有药,你认着字,找金疮药。”
钟韫便又翻找起来,看她要脱衣裳,立刻警觉地去将门给拴上了。
伤口从肩头向后,长不过两寸,也未深入,口子上凝满了血痂,看得钟韫害怕,她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擦干净了肩背上的血迹,又轻轻在伤口上洒着药粉,“这样便可以了?”
钟令俯卧着点头,“刀口不深,半个月就长上了,洒了药你从箱子里找找看看有没有白布,绕肩把药包起来。”
钟韫依言去做,拿起一卷白布,眼神又落定在她胸前那业已沾染血迹的裹胸布上。
“十五哥,拆下来吧。”
钟令支起上身,任她解开裹胸布。
钟韫忽视了周围已经深入皮肉的勒痕,颤抖着声气道:“都没长起来,不用再缠了,观里的姐妹们说,到了十七八岁还没长起来,以后都不会长了。”
“习惯了,以后我慢慢松掉。”
“与我同住的莫姐姐说前朝有个娘子爱俏,听说京中女子以瘦削为美,那娘子吃得好,长得也好,便有些丰腴,为了追风尚,就将乳儿紧紧缠了起来,没想到害了自己,一日出门踏青喘不上来气,险些背过气走了。”
钟令解了束缚,确实也松快不少,闻言笑道:“说笑话哄我呢。”
“不是的,观中有个姐妹,她家丈夫就喜欢那样瘦削的,她都离开家了,还不忘缠胸,莫姐姐就是这么劝她的,我想到你,才记了下来……手,抬起来。”
钟令抬着手,看白布只从腋下走,好笑道:“这样裹,那药没多久就跑了,从胸前绕圈……”
“那不是又缠上了?”
“你缠松些就行了。”
“也行,对了,莫姐姐的丈夫也是学宫的学生呢,姓冯,十五哥认不认得?”
“是哪年进学的?我倒是也认得好几个姓冯的。”
“叫冯继声,入学许多年了。”
“是冯学兄,我不认得,倒是听说过他,是治事堂生,学正请他留任学宫,他却另有志向,明年应当就要赴京参加礼部试了。”
钟韫裹好了伤,抚掌道:“十五哥果真认得,回去我便说给她们听。”
敷上了药疼痛也减去了大半,钟令低头下看,胸前平平坦坦。
钟韫将道袍拿来给她盖上,“不要裹了,有碍康健。”
她却拾起裹胸的布条,叫钟韫给自己缠在腹上,“总得毁尸灭迹。”
钟韫这才高兴了,又帮着她穿上了道袍,随后兴冲冲地从掏出来一个荷包递给她,“你闻闻。”
钟令失笑,拿过荷包嗅起来,从血腥气中闻到一点柑橘的香气。
“过年的时候,学宫祭酒的夫人裴夫人给观中的女眷们送了几筐橘子来,我把橘皮留下来了。”她弯着眼睛将荷包里的橘皮取了出来,橘皮被压平平整整,一片一片都被打了小孔。
“拿回去夹在书里当书签用,这样每次翻书都能闻见橘子香气了。”她说起来还有些遗憾,“可惜鲜果不能久留,不然我也分一个给你尝尝了。”
钟令从荷包里取了两片干橘皮揣进怀里,其余的都还给了她,“我也吃过了,你还不知道呢,裴夫人他们来无量观上香的路上遇到了山贼,是我救的他们,她也给我送了去。”
钟韫眼睛一亮,“当真?那这个世子,你这次也救了他?”
钟令将她指向门外的手扳了回来,小声道:“这个小气一些,没得奖赏,但是我是他雇来的,有这个。”
她拎着那包金锞子,打开给她看了,金晃晃的迷了钟韫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