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苇压着刀护在他身后,这才叫看客们收敛起来。
陶中使向客店老板询问了几句,老板当即带着他们像后院走去,直至走到一处单独隔绝开来的阁楼,推开门里面还有一个伙计在叠被。
老板道:“这是店里的伙计,娄大人这几日都是由他侍奉。”
周载踏进屋中,一面打量四周,顺便问伙计娄契从昨日与今日的行程。
“娄大人昨日中午出的门,天快黑了才回来的,回来便叫了些酒菜,今日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至今还未归来。”
他点点头,昨日午后娄契是去了裴府见自己,不过没多久便离开了,那之后到天黑,这期间他又去了何处?
他想着便看向陶中使,陶中使会意,将其余人都隔在了屋外,只留了那伙计与周载在屋中。
“他昨日回来后可有说起些什么?”
伙计摇头,“并无,只是看起来有些高兴,还多要了一壶酒,”
周载在屋子看了看,目光落在书案上还没干透的一砚墨中,在旁边还有一支未及清洗的笔。
伙计很有眼色地上前解释:“昨日回来好似写了些什么东西,我端水进来时,娄大人还嘱咐我不要碰书案上的东西。”
周载向书案走去,在一堆凌乱的纸张中发现了目标,从镇纸下取出了两页纸。
“钟令,年十八,承和二年自郁州流亡,经信阳县,父母离丧,当年九月,为县中龙门乡钟氏收养,承和十一年铨试学宫,入知业馆。”
另一张纸上则是娄契的字迹,“郁州,承和二年,信阳县,七岁,貌类江伯瞻少时……”
不等看完,他的心便狂跳不止。
小令没有死!她还活着!
陶中使不知道他从纸上看到了什么东西,乃至于连神情都变得恐怖起来,担心伙计出去后胡乱说话,便上前将那伙计隔开,轻唤道:“世子?”
他被唤回心神,坐在书案前,目光再次落到纸上的“钟令”二字上。
那个少年的面貌不像小令,他怎么可能认不出小令,那个整日同他撒娇的小令,写一个字都要喊手疼,玩纸鸢都嫌风筝线勒手,她是怎么……怎么成为钟令的?
他记得裴持盈信里提过那个叫钟令的学生,说钟令擅刀,骑射俱佳,颇有谋略。
如果娄契是她所杀,不,娄契就是她杀的,她杀娄契的目的,甚至不想掩饰,所以她写了那首诗来提醒我!
她不止活着!
……
娄契的尸体最后还是放在了县衙,周载回到裴府,告诉了裴祭酒娄契的死讯。
裴祭酒还来不及说几句惋惜的话,周载便向他问起钟令来。
即便他心内疑惑,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讲述了出来。
周载起初以为他在讲传奇,一个庄户出身的小子,没有正经读过书,但是在十七岁的时候考进了学宫,没有名师,但是一手文章已经远超同辈,能单手负刀从陡峭的落虎山上纵马腾跃……
如果他真的是她,那就更像传奇了。
“我想见见她。”
裴祭酒看了眼天色,此时已是傍晚了,“今日吗?”
他点头,“有劳大人了。”
裴祭酒应下,却不明白他对钟令的关注,难道是钟令与娄契的死有关?
“不知世子见钟令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那样优秀的学生,他实在不想他牵扯进什么官司中去。
怕世子疑他用心,他还解释道:“此子家中只一位年迈的祖母,叫他日暮来见,恐叫其祖母担心。”
周载微微颔首,“我听说她机敏善变,想叫她协助侦查娄司马遇害的真相。”
他这才放心了些,便交代人去请钟令。
陶中使趁着他交代下人时,迅速跟上去小声道:“因娄司马的事,世子至今还滴水未进。”
裴祭酒大惊,明白他这是叫自己劝劝世子,立时便招来小厮,“吩咐厨房里做些清淡的菜食。”
毕竟是长辈,世子身份再高也不能说他自作主张,还得谢他周全。
裴祭酒与娄契并无交情,但从当日宴会上世子与其往来的情形,亦可见几分情分,便劝慰道:“斯人已矣,若是娄司马在此,定然也不原见世子为其伤神。”
他起身来,对裴祭酒微微点头,眉目间还有些凄色,“大人的话我明白,若是人到了,还请大人叫她来住处见我。”
裴祭酒无有不应,看着他离开后,心中却想稍后等人到了,必要交代他不能接下这差事,谁知道其中有多少猫腻,如今又正是皇储争斗的关键时刻,娄契之死未必就不可能是上头神仙打架的结果,何苦叫钟令一个学生被牵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