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令一人出了花厅,门口的小厮上前引路,她笑道:“我就在园子里看看,不必劳烦。”
小厮自然乐得轻松,送她出了花厅便罢。
钟令顺着一条小径走去,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裴府,上一次她来的时候这里还叫岑府,这园子她也不是第一次进,她还在这园子里帮着岑师任捉过好几只蛐蛐。
郑澶出来时,看到她在亭子里对自己笑了笑,叫宋管事推自己过去,“七郎说他脾气不好,我今日瞧着,也不像啊。”
宋管事点头道:“七郎生性倨傲,又时常能见到钟郎君,难免不惹他生气。”
“我倒是想留在里面看看戏,却叫人轰了出来,便坐在此处听听乐声,郑兄如何打算?”钟令对他笑道。
“我也随你一并听听。”
她遂从宋管事手上接过椅子,笑问:“郑兄与世子很熟悉吗?”
宋管事心一漏,这孩子说话怎么不知道拐弯,口无遮拦的。
郑澶却只是笑笑:“都是亲戚,又年岁相近,也算走得近了。”
“我听说裴娘子与世子有婚约,两人年纪瞧着都正好,何故还未成婚?”
宋管事往周围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小声道:“两年前世子的生母窦夫人过世了,婚事便也搁置了。”
钟令了然,“原来如此,我们远离京畿,倒是不清楚这些,不晓得颍王殿下总共是几个儿子,我瞧世子年纪轻轻的就被立为嗣子,又听有的人说他家是三个,有个又说是两个……”
“哎呦,你这郎君!”宋管事走进亭子里打断他,“今日人多眼杂的,打听这些事情做什么。”
钟令“哦”一声,看到郑澶也向周围看了看,心中的主意也渐渐成形了。
问有几个儿子又不是什么秘密,一个儿子叫单传独苗,两个儿子叫好事成双,这都要避讳,只能说明其中有不好外传的秘事。
她起身来,推着郑澶往前走,“我只是好奇,既是不好打听的事,便不要说了。”
郑澶只是浅笑,“将来你进了京,总会知道的。”
她轻笑两声,“那就借郑兄吉言了。”
她原来没有想过她的仇人会是皇室中人,故而所知道的也只比寻常读书人多上一些,况且即便是留心,大抵也只能窥晓一二,那些皇室秘辛当然不是她这远在千里之外的穷书生能知道的。
不过今日都让她想通了。
颍王就是郎君,在七岁之前,她只唤过那一人作郎君。
至于他当初为什么要将夫人养在郁州,自然是因为当今圣上在登基之前的封地就在郁州,颍王也是自小就在郁州长大。
他也许是哪一日去到京城,见到了尚为妓子的夫人,便将她带到了郁州,那时候他应该也期望过他的父亲有一天会成为这天下的主人,于是连在夫人面前都还遮掩着身份。
她很想问一问在颍王身边,有没有一位韩二爷、一位李三爷。
然而低头看了眼裹在狐裘中的郑澶,她终究还是放下了这念头,他也算半个皇室子孙,问他反而惹疑。
于是她推着人穿过了一片花树,渐渐到了湖边,襕袍沾满了草色,已经许久了,她开口问:“郑兄听说过上郡双姝吗?”
郑澶凝眉,“是……是玉笙台的大小程娘子吗?”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宋管事便笑问:“这二位还年轻,是这两年才扬名的,若是推算一下哪几位的名声都传到沧州来了,或许几年前醉云楼的华茵娘子与韦三娘,再早一些,便是醉云楼的花中二姬,钟郎君是问的哪一位?”
她眼中闪过一点茫然,顿了顿才道:“我只是随口问一问,刚刚进府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说,有些好奇。”
她听到前方越来越近的欢笑声,渐渐放缓了脚步,又问:“不知颍王世子性情如何?”
郑澶失笑,似乎是觉得她先前铺垫了那么多就是为了问这一句,却并不嫌恶。
他打探世子的性情,许是想着在世子面前投其所好,这是上进之举,且又弯弯绕绕了一圈才问出这句,也可见出他身上还有些风骨,是挣扎着问出了这话。
“世子一向谦恭仁厚,是个很和气的人。”
“原来如此。”她看着那水榭中,已经布席了,正在击鼓传花,世子被众星捧月地围在正中,娄契与裴祭酒陪坐在他两侧,在水榭外面的石台上,钟源坐在末席上,姿态从容欢乐,与周遭几个同僚也相谈甚欢。
三人停留不过片刻,那方的世子已经看见了他们,差人来唤郑澶,钟令本以为没有自己的事,却听来人笑道:“世子也请钟郎君同去,早听说郎君的是大名,世子早想见一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