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若璃指尖一顿,却故意不答。她抬手将玉簪斜插进发髻,对着铜镜左右端详,动作慢条斯理。镜中映出她微微上扬的唇角。
夜风卷着残花掠过窗台,她听见白思蘅的脚步声在门外徘徊。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心尖上。幽若璃数着步子,直到那脚步声停在门前,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夜深露重,思蘅师侄还是请回吧。”
“师叔…当真……”她喉间发紧,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夜风中,“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了么?”
“明日还要早课。”幽若璃打断她,指尖轻轻抚过玉簪上的纹路,“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这一句“改日”,既给了希望,又设了期限。她太了解白思蘅了,知道这丫头今晚必定辗转难眠。而这,正是她要的效果——有些教训,总要深刻些才能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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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峰上,山涧叮咚,偶尔有几声虫鸣点缀其间。
清漪斜椅在泉边石台,轻抚着身旁的碧晴兽。自那日灵兽发狂后,她便将它从灵兽山带到了清音峰静养。
女修眼中忧色难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灵兽颈间略显暗淡的鳞片,思绪却飘向更远的地方。
虽说如今天地灵气匮乏,宗内开智的灵兽也不多。
可作为未满半百便已至金丹大圆满的亲传弟子,在云清宗年轻一辈中堪称翘楚——莫说是讨要一只开灵智的灵兽,便是索要镇山灵宠,宗门也会酌情应允。
毕竟在这修真界,天赋便是最大的特权。
她抬眸望向星空深处,青丝被山风拂动。
以她的修炼速度,不出十年必入元婴,届时莫说寻常长老,便是各峰首座也要高看一眼。
须知云清宗内,多少修士苦修三百载仍困在金丹巅峰,最终化作一抔黄土;而那些勉强破入元婴的,多半也止步于此,终生难窥炼虚门径。
而这修真界第一人御瑾仙尊已达化神巅峰,距渡劫仅一步之遥。而所谓第二人玄天宗主,不过初入大乘,其间差距,犹如云泥。
清漪指尖一顿,碧晴兽敏锐地察觉到她气息的波动,不安地蜷缩起来,不过被轻抚便又安静下来。
山风拂过,吹乱她松挽的发髻,几缕青丝垂落间,墨黑的瞳孔渐渐泛起魔血特有的紫芒——这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诅咒。
她体内流淌着上古魔族的血脉,这具仙魔混血的特殊体质,让她能同时吸纳灵气与魔气,却也承受着两股力量在经脉中撕扯的剧痛。
丹田内金丹表面浮现出诡异的双色纹路,一半清气缭绕,一半魔息翻涌。而表面那些细密的裂痕,便是上次险些失控留下的印记。
修真界历史上,能同时驾驭这两种力量而不爆体而亡的,十指可数。而成功突破元婴期的,更是仅有六人。
其中两人早已陨落,剩下几位……
突然,一只漆黑的乌鸦掠出,利爪间寒光一闪,将一物抛在碧晴兽头顶后便振翅消失在夜色中。
清漪眸光一凝,是个猩红的纸人,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素手轻抬,指尖凝聚一点灵光,凌空点在纸人眉心。
纸人“簌”地立起,墨画的五官诡异地舒展开来,一个沙哑的女声从纸人口中传出:“圣女大人突然传唤,真叫人受宠若惊呢。”
纸人歪了歪头,继续道:“不过圣女大人可莫要冤枉人,这些年人家可是安分得很……”
“安分?”清漪冷笑,“你何时与这两个字沾过边?”
“云清宗的事,当真与你无关?”
“自然…”纸人夸张地摊手,“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对你说谎……”
“住口!”清漪猛地拂袖,一道金光将纸人钉在半空,“白溯!”她一字一顿地唤出这个名字,眼中寒芒暴涨,“十五年前你也是这般说辞!”
夜风骤起,纸人“哗啦”一声被吹得粉碎。最后一片碎纸飘落时,隐约可见上面用金粉写着一个小小的“溯”字。
清漪凝视着飘落的碎纸,眼色渐浓。
“看来…这次真不是白溯的手笔。”她轻叹一声,唇角却勾起一抹诡谲的弧度,“不过嫁祸给魔族倒也无妨,反正…正魔两道这千百年的血债,也不差这一桩。”
看御瑾的样子也不像是要把魔族屠戮的样子。
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清漪垂眸凝视着自己素白的掌心,感受着丹田处那颗躁动不安的金丹。这些年她刻意压制修为,并非不能突破,而是不敢——那日在古籍中看到的预言犹在眼前:“金丹成婴日,血脉焚身时。”
指尖不自觉地掐入掌心,她想起上次尝到的那口血,甘美得令她战栗。
仅仅一滴,就让她体内暴走的灵力瞬间平息。
若是能得无暇仙体……
这个念头刚起,丹田处的金丹就剧烈震颤起来,仿佛在呼应她心底的渴望。
清漪咬紧牙关,强行压下那股灼热的冲动。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就像困在笼中的凶兽,随时可能破体而出。
“再等等……”她对自己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必须尽快得到她。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滋长,清漪舔了舔突然变得干燥的嘴唇。
这一次,她不会再心软了。
树影婆娑间,隐约可见她眼中闪过的紫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