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那个人都聊了些什么啊?”姜叶凑过来,显然一副不得到答案就不罢休的架势,“说了那么久,你都没有和我说过那么长时间的话。”
“有吗?”真的有那么长的时间,明意一时还真的不确定。
姜叶瘫在椅子上,“真的有。”
明意思忖,他和那个人之前确实是不熟的,只是因为某件不方便说出口的事情,他们才不尴不尬地聊了几句。
大部分情况,还都是那个人在说的。
“是啊,在工位上坐的久了,脖子有些酸痛,就出来转转。”
明意回答地中规中矩,不敷衍也不显得熟悉。
塞西尔慢慢悠悠地走过来,离得近了,能闻到对方身上馥郁的香味,明意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是常有的淡淡的表情。
“怎么还往后退啊,是我身上的味道不好闻么。”
塞西尔意有所指,非但没有感觉到明意不愿多谈的表现,反而像是来了兴致,桃花眼笑眯眯的。
“其实还好,我对这种香味过敏。”明意其实不是很喜欢这种浓郁的味道,闻得久了让他有些头痛。
“好吧。”塞西尔蹙眉,装作很可惜的样子,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音调都低了几个度。“真是可惜啊。”
明意不欲多聊,面前这个人虽然说话间带着笑,但并不让人感觉亲近,那张面孔之下好像还藏着什么东西,雾状地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他有种直觉,还是不要离这个人太近比较好。与惯会隐藏自身情绪的人接触,从心里感觉不到安生,时间久了,总是会感觉到疲惫的。
闲聊了几句,明意准备闪身离开,可惜并没达成目的。塞西尔就像是看不懂眼前的情况一样,总是不经意间抛出一个新的话题,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总之,结果是他们站在这边说了很久。
不过也不算是没有收获,明意联想到汉克之前提过的合作,也大概能猜出来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有次无聊时闲逛,他路过白金圣母大教堂,不过没进去,只是在道路旁边远远地看了一眼。
那天去教堂人很多,可能有什么仪式活动,他并不清楚具体的事项,比起茫然加入进去,他更愿意是一个普通的旁观者。
队伍排得很长,但很整齐,仔细听到处都有低声私语,听不到说话的具体内容,但确实能让人感觉到自己是身处在人群之中的。
明意靠坐在不远处的咖啡店的椅子上,店不大,老板一个人经营,有时会忙不过来,但老板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是自得其乐,做他当下感觉到快乐的事情,收益利润只是一种附带的东西。
老板有个七八岁的儿子,长得很乖巧,眼睛圆圆的,声音是孩子特有的那种稚气。
明意不自觉就想起了当时他在孤儿院里的一个朋友,只不过没过多久他就因为被收养离开了那个地方。他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能回忆起当时离别的场景,也不想明白那件事给他带来了什么改变。
在孤儿院里,七八岁的年龄已经很大了,不是身体上有什么残缺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是不会留在这里这么久的。
他的那个朋友和他年龄差不多大,说来也巧,因为同一场车祸,他们受了伤,失忆之后辗转进了同一家孤儿院。
命运的相似让他们成为了朋友,在狭窄的宿舍里感受到陪伴。
虽然饭菜依旧不好吃,他们的住宿环境也没有太大的改善,身边的人一批换了一批,但他们总是经常在一块儿。
明意露出了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咖啡苦涩,宛如那段并不让人开心的记忆。
“那户人家家庭环境不错,可以供你上学,一定可以让你过自己喜欢的生活的。”
当时他是真心的祝福,心里虽然为即将到来的别离隐隐感到难过,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出去,总是比待在这里要好的。
这个想法伴随了他很长时间,直到收到自己被领养的通知,他才知道,被领养的人换成了他的名字。
走的时候他的朋友并没有来,他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沉闷。雨水落在土地上,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裤脚,白色的体恤有些透,头发贴在脸侧,嘴唇苍白,唯有眼睛像是洗过一般的澄澈。
那天之后,他便很少见过晴天了。黑天总是很长很长,有一段时间,他会觉得房子外面的声音很吵,哭声、骂声、东西的碎裂声…他希望听见一些别的东西,什么都好。
小小的卧室门替他挡住了片刻的灾难,他突然明白,总是会有那种人,很会掩饰自己。
不过多久,这户人家破产,主人因为经济犯罪进了监狱,他又回到了原来的孤儿院,只不过,除了腰侧的一道伤痕,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之后也没再见过他那个朋友,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被领养了,去了别的城市。
此时咖啡馆的人不多,那个小男孩也没有闲着,个头不大,手却很稳,穿梭桌椅之间帮着送东西。
停在明意面前的时候,明意伸手在外套兜里摸索了下,刚好有一块糖。
鬼使神差的,他把那颗糖放在男孩的托盘里,“给你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不是很平稳。
间歇性地沉浸于过去也不是一件好事,他早该忘了才对。
“谢谢。”男孩笑了一下,转身去别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