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认真得出奇,撂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想通了,这种事情以后我也不提了,什么变革改制,什么推行新令,种种事情,你若是要去做我自然会助你,但这和我自己的意愿全无关系。”
季识青注意到祁悯轻轻抿了一下嘴唇。
“是先生同你说了什么?”祁悯小心问道。
“我无意瞒你。”左肃说完这句突然没了下文。
祁悯一开始还不解,懵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此时房间里还有一个季识青。
季识青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刚才出来的时候看到你这里回廊尽头有一处花园?曲水流觞颇有意境,在这里也坐累了,我出去瞧瞧。”季识青站起身微微颔首道。
“等等。”季识青刚要转身出门,祁悯也站起身。
“他不是外人,你知道的,季识青是我的……婚约对象。”最后几个字祁悯说出来多少有些难以启齿,耳梢又有些泛红,但还是拽着季识青衣袖,语气强硬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麻烦这位公子留下,刚才多有冒犯,见谅。”
祁悯很少如此信任什么人,左肃一向相信祁悯的判断。
再一看季识青已经一副弱柳扶风的派头歪倒靠在祁悯身上,左肃不由得合理怀疑从最开始季识青就压根没打算真的出去。
又被这装模作样的家伙摆了一道。
左肃想。
多亏了这时候还没有“绿茶”这个词,不然左肃是要为这个词拍案叫绝的。
左肃莫名来气,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一口饮尽之后说道:“我家中,最近不大太平。”
“从何说来?”
“你也知道,我爹前日在朝堂上被圣上叱责……”
“我今日刚刚回来,并不知道此事。”
毕竟死后穿越到几千年后,又从千年后返回到这个与过往记忆有不少出入的世界这档事所涉及的问题太多,过于难以解释,左肃目前对祁悯的理解还只是简单的“死而复生”,当下祁悯也不打算过多纠正这一误区。
“是沂州大旱的事情。”左肃认命,说道。
“这不是四年前的事情?”祁悯记得第一次他们二人回到古代,他同云岫试探如今年岁时,所提及的事情便是沂州大旱。
当时云岫笑嘻嘻地说,左肃父亲,也就是辅国公因为赈灾有功,受了不少封赏,其中有一处盛产杏子的园子,左肃还常常差人给他送些过来。
“是已经结束了,如今沂州生产都早就已经悉数恢复,可上个月沂州知府来京朝觐,竟是上了一道奏折说我爹赈务废弛,冒支浮销,侵蠹灾帑,这三桩罪名压下来,我爹当场愣在朝堂,天可怜见的,谁不知道,我爹从沂州回京那时,百姓泣流百里,遮道留靴,爹不懂变通,可政绩是实打实的,他若是有那钻营心思,我家如今……”
“竟会如此。”这种事情在祁悯记忆中从未发生过,在他切实生活的那个时代,直到雍周之乱,左家都没有这等波折。
左肃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知府拿不出丝毫证据,空口无凭,样子倒是一副铁骨铮铮的谏臣做派,饶是我爹立即驳斥了回去,为我爹辩护的官员也不少,可陛下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将他责骂了一番然后下令彻查。”
虽然看着是皇帝公私分明,治官严格,但这实在说不上是个好兆头。
按常理讲,辅国公这种地位的臣子即使真的有什么把柄,皇帝当廷也会曲赐优容,先安抚一番,下朝后再私下安排人去调查,既给了重臣几分颜面,也不让其他老臣寒了心。
这种八字没有一撇,检举的那方拿不出丝毫证据的,皇帝居然当廷驳斥责骂重臣,所代表的政治偏向可谓不言而喻。
“那个沂州知府是谁?”
“是隋平。”
这个人祁悯倒是知道一二,印象里雍周之乱时他也是沂州的知府,雍兵快杀到时,祁悯曾连下三书与他说及沂州作为粮草必经之地,地理位置的重要之处,令他务必死守,结果他还没等到雍兵抵达沂州城下,便派人送去了降书。
若不是沂州就这样叫人不费一兵一卒地攻破,后来祁悯守皇城的时候也不会这样被动。
如今想起这些倒也无用,祁悯把刚才一闪而过的想法赶出脑外,开始思索起了隋平的政治立场——换句话说,这隋平,究竟是不是那位陛下的人。